容铮踏入明光殿时,难免有些近乡情怯,他既盼望着与容覃相见,又不免心生忧虑,这许多年不曾见过,如今他又是这般逃回西临,不知这位皇叔是何打算?
还好有濯缨伴在身侧,他又觉得心底踏实了几分,别过头看了濯缨一眼,四目相对,会心一笑。他终于踏入了明光殿,走近了西临王,他的皇叔容覃。
容覃坐在高高的蟠龙宝座之上,蟒袍加身,天命之年,却仍是俊朗不减当年,他的眉眼与容铮依约有些相似,却无容铮这般绝色出尘,眸底多了几分凌厉之色,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容铮一步一步走近,喜怒不形于色。
待得容铮来到殿中,恭恭敬敬朝着容覃俯首拜道:“罪臣容铮叩拜君上,君上万安。”
“无珩,竟真的回来了?快快起来!”容覃终是坐不住了,神色间透出几分惊疑,缓缓起身走下了宝座,旁边伺候的内侍忙上前扶起了容铮。
容铮起身,与容覃相对而立,俱是风华各有千秋,这时那内侍瞥了旁边的濯缨一眼,大声呵斥道:“大胆!见了君上竟不行跪拜之礼!”
濯缨冷冷扫了内侍一眼,遂见容铮开口作解道:“君上,这位是卓影,卓公子,正是他将罪臣一路护送回无烟城的。此行千难万险,多亏了卓公子一路护送,罪臣才安然归来。”
“就算是护驾有功,也不可废了这君臣朝拜之礼……”内侍仍不依不饶道。
“罢了,能只身将无珩护送回都,定然是位奇人,不必拘此俗礼。”这容覃倒是个好相与的,竟然没有强人所难。
“无珩代卓公子,多谢君上宽宥。”容铮拱手作揖,朝着容覃又是一拜,濯缨立在一侧,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颔首,已是给足了这西临王脸面。
“无珩,怎地突然归来了?可是幽都出了什么乱子?”容覃伸手扶着容铮,一脸关切,可他眸底却看不出半分真心。
“君上容禀,罪臣思乡心切,故而一时意气,逃出了幽都。罪臣自知罪无可恕,今能回到故国,再见君上一面,此生无憾,请君上降罪!”容铮忽而又跪拜在地,冷不丁教濯缨惊了惊,她真是搞不懂,这些凡人规矩怎地这般多,真是令神仙费解。
“什么?你竟私逃了回来?”容覃似乎未曾料得如此缘由,脸色有些难看,负手而立,没有再去扶容铮,而是神色凌厉道,“此事攸关两国安稳,岂可儿戏?你这般不管不顾地逃回无烟,可是要陷西临于不义?”
“罪臣,自知罪该万死!”容铮拜倒在地,始终不曾起身。
濯缨终是看不下去,伸手一把拽起了容铮,那容覃似乎也未曾料得濯缨行径如此无礼,不由得惊得后退半步,旁边一众内侍吓得全拜倒在地,倒是濯缨似笑非笑地盯着容覃,若有所思道:“他是你的臣,也是西临皇子,何以这般疾言厉色?不过是思乡了,回来探亲访友,何至于脸色这般难看?莫非以你西临王的本事,若连血亲都护不住,谈何庇护西临万千子民?”
“呵呵,说的不错!孤既能庇护西临万千子民,何以护不住我皇族子嗣?”濯缨这话果然奏效,容覃一听果然就松了口,仔细端详了容铮一眼,叹了口气道,“既然回来了,且先住下。朱昊,吩咐下去,三世子回来了,暂居忘忧殿。”
“诺。”那名唤朱昊的内侍总管遂起身领了命,于容铮身侧候着。
“君上圣明,罪臣先行退下。”容铮似乎也松了口气,从濯缨手中抽回了胳膊,朝容覃拱手拜了拜,这才恭敬地退下。
濯缨仍是如来时那般,潇洒离去,与容铮一道跟着朱昊去了忘忧殿。
忘忧殿位于帝宫东面,二人穿过灯火通明的宫室,方来到一处幽暗的宫苑。踏入宫门,院里倒是干净雅致,只是瞧着有些冷清,寒梅枝头挂着的琉璃灯盏,烛火微微,照明了来时路,似月光般温柔。
又行数十步,方见正殿大门之上高悬‘忘忧殿’三个大字,廊檐下有宫人提着宫灯,徐徐前来,手中灯火照明瞧清了来人,方恭恭敬敬颔首道:“这夜吹的什么风,竟将朱总管吹来了?”
说话的宫人是位青衣宫婢,瞧着依约年过四十,然风韵犹存,眉眼间一片从容之色,唇角含笑,语气间却是不卑不亢。
“念姑,这才过了十余载,先帝妃也才走了三五载,你竟不识得旧主了?”朱昊扯着嗓子,说起话来竟有些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