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乌鸦被飞刀斜插在车轱辘之上,牛车顿时停在原处,一众妇人女子瞧清了那染了鲜血的刀刃,霎时之间作猢狲散开,惟有濯缨将缰绳一扔,纵身一跃到了容铮身侧,一脚踹开了车中瓜果无数,一眼看到人潮之中藏匿的刺客——
藏在人潮中的徐文君,已迅速飞身将刺客放倒,回过头见夙厌离为容铮挡刀而死,面色愈发冷漠,手中桃木剑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大声逼问道:“说,是受何人指使?胆敢在幽都当街行凶!”
那刺客一身粗布短褐,佯作寻常百姓的模样,若非手中仍握着飞刀,为徐文君当场抓获,只怕还没这般快抓到人。奈何这刺客始终咬紧牙关,不发一语。这时,府衙官差闻讯而至,廷尉萧阳立即令人接手了那名刺客,又走至牛车前,大声喝道:“来人,将容世子拿下!”
“萧大人,不知无珩犯了何事?”容铮仍端坐在牛车之上,纸扇轻摇,神色从容。
“容世子私逃在外,今日又于此招摇过市,引出此等祸乱,当送去廷尉衙门,依律受罚,方可以正天下不正之风。”萧阳持长刀,拱手于天,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胡说八道,世子爷何曾私逃?你竟看不出来?世子爷是为刺客追杀而四下奔逃,今日招摇过市,是为了引蛇出洞,好将这些贼人刺客拿下。”濯缨委实看不惯这等愚钝的凡人,不禁跳下了牛车,耐性作解道。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大人跟前说话!”旁的衙差立即怒喝一声,妄想将濯缨唬住。
“你又是什么身份?也配问我?”濯缨轻蔑一笑,又看向那位廷尉大人。
“阿缨,不许胡闹。”容铮终是看不下去,走下了牛车,折扇一收轻抵濯缨肩头,看向萧阳道,“我随你去廷尉衙门走一遭便是了,这位是摘星楼派来的影卫,职责所在,大人莫要为难他,也莫要为难其他人。”
濯缨有些担心地看向容铮,容铮似看出了濯缨的心思,温柔一笑:“阿缨,无须担心,我去去就回,你回竹里馆等我。”
“此事,本官定当依法查办,若是查出真有其事,真有同党,决不轻饶!”萧阳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徐文君与濯缨一眼,见容铮乖乖就范,这才令衙差将之带走,平息了此事。
濯缨望着容铮离去的背影,不禁撇了撇嘴,倒是她多管闲事了。回过头见徐文君,正一手捧黑乌鸦的尸体,一手握住那把杀害黑乌鸦的飞刀,眸底似含了几分哀伤,终是顾不得收拾牛车,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了那么多法子,夙厌离都没有死成,如今这刺客倒是帮了夙厌离一把,只是,这黑乌鸦的鸟身已死,那夙厌离真身去哪儿了?
濯缨正有些疑惑地四下张望之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其肩头,回过头,是一位青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嗓音似银铃般悦耳动听:“霍山君。”
“你是黑乌鸦?原来长这副模样呀。”濯缨听见这般称谓,不由得脱口而出,结下孽缘千儿八百年,如今竟是头一回见得这夙厌离的庐山真面目,不禁感慨万千。
“什么黑乌鸦?我有名字的,我叫夙厌离。”夙厌离不大高兴地看向濯缨,撅了撅嘴,遂又换作殷勤模样,伸手挽着濯缨的胳膊,笑了笑道,“霍山君,如今我已恢复了人形,你可得帮我啊。”
一位妙龄少女挽着一个小厮走在大街上,怎么看都觉得离奇。濯缨抽出了自个的细胳膊,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牛车跟前,又见夙厌离跟了上来,不依不饶道:“你得帮我呀,赶紧帮我与徐文君相识呀。”
“真麻烦。”濯缨皱了皱眉头,纵身跳上了牛车,撇了撇嘴说着,也不知是说这牛车,还是跟前的夙厌离,又扫了夙厌离一眼,忽而轻身跳下牛车,握着缰绳道,“愣着作甚,还不上去?”
“小烟儿说得没错,霍山君最好了。”夙厌离听了这话,立即眉开眼笑地跳上了牛车,扶着姹紫嫣红的鲜花,学着昔日沉水烟的语气,俏皮一笑。
“这牛车就交给你了。”濯缨将手中缰绳扔给了夙厌离,转身就要离去。
夙厌离不明所以,握着缰绳,怔怔瞧着濯缨:“霍山君这是何意?你不去还牛车?”
“我借过无数人的钱财、物件,还从未还过谁。你将牛车还给徐文君,不正是最好的相识之机?”濯缨不以为然地瞥了那牛车一眼,遂大步流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