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嘴里就没句实话。”白发老者似乎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拂了拂衣襟又端坐于书案。
“想听实话,你不妨先说说,你是何人?见我又是所为何事?”濯缨就着书案坐下,飘逸裙摆扫落了一卷竹简,落地铺开数丈远。黑夜之中隐而未现之人,当即欲起拿住濯缨,却为白发老者拂袖屏退。
此时,方觉阁中焚了香,满阁萦香。濯缨伸手取过案前清供的一枝白色蔷薇把玩起来,方听得白发老者笑道:“我是摘星楼之主,也是这一国帝师,月长庚。”
“帝师?你可是出自月归山?”濯缨闻言,恍惚想起了当年月归山一行,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不是普天皆知之事?”月长庚笑了笑,又继续道,“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了,此番教你前来,是要与你做笔交易。我可以帮你还清所有欠债,销了你身上所有案子,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重获新生,从此做一个逍遥富贵之人。”
“听起来,这条件的确十分诱人。那你要我做什么呢?”濯缨嗅了嗅白蔷薇,香气清淡,不以为然道,“莫非是要我如同那个参星一般,替你杀人?你是北梁帝师,理当与西临世子势不两立,莫非是要杀容世子?”
“姑娘说笑了。容世子来我北梁是客,理当护其周全。十九年前,我国与西临订立长垣之盟,容世子入我国为质,从此两国止战。然,近年来,两国皆有心怀叵测之人,欲暗杀容世子,破坏两国之盟。我希望姑娘,能留在幽都,护容世子周全。”月长庚霍然一改神色深沉,语重心长道。
“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护得住西临世子?濯缨恐无法胜任,要让帝师大人失望了。”濯缨不傻,自是不想趟这趟浑水,遂一口回绝道。
“姑娘说笑了,你能避开城中三千禁军,只身逃出幽都,又将我摘星楼最为得力的参星重伤,恐非寻常弱女子。”月长庚似笑非笑地看向濯缨,恍惚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听闻,姑娘身边还有一位婢女,极为喜好美食。”
“她因偷吃犯了事儿,流放千里,应当出了幽都了。”濯缨就知道这老狐狸不好对付,然到底是一介凡人,又能奈她如何?就算是细数那些坑蒙拐骗的案底,教她将牢底坐穿,也不过短短数十年,大不了假死升天,重生又是一条好汉。
“姑娘踏遍九国,那丫头一路随行,想必你二人情深义重。若是在流放途中,那丫头出点意外,枉死中途,岂非是可惜了。”月长庚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到底是个狠辣的老狐狸。
濯缨心想,沉水烟那丫头再贪吃,好歹也是个地仙,不至于教凡人暗害了。然,面上又不能说破,这口气是争不回来了。惟有轻笑一声,将那枝白蔷薇扔入瓷瓶里,起身而立,“其实,我与那丫头也算不得情深义重,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人嘛,终归是有一死的。”
月长庚那张老脸明然有些难看,这时门外有黄衫星侍来传话:“大人,西临世子来访。”
“有请。”月长庚话音方落,遂见容铮踏入书阁大门,身着青衫,容貌绝色,眸色清明,他与濯缨四目相对时,眸底透着几分笑意,久别重逢一般,有些欢喜,眉宇微皱,又有些清愁。
“月先生。”容铮拱手拜了拜道。
月长庚仍旧端坐书案前,脸色似乎愈发难看了,不似见濯缨之时那般慈善,冷声问道:“不知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濯缨姑娘被月先生请入摘星楼,特来瞧瞧。濯缨姑娘与我素昧平生,先前见她孤身在外屡次遇难,心生恻隐,施以援手,不过尔尔,何劳月先生挂心?”容铮不曾多看濯缨一眼,似乎有意与之撇清干系,“再有,濯缨姑娘本非西临人,一个连佛法全不知的人,岂会是我西临子民。”
“世子竟为了这么个女子,不惜擅入我摘星楼。你可知,这幽都有多少耳目盯着你,行差踏错半步,则是万劫不复。”月长庚长叹了口气,这西临世子与北梁帝师会面,不知又要惹得北梁帝诸般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