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君远道而来,快快请坐!”月归山君倒比那小仙客气许多,一来就相邀入座。
“其实不远,我就从隔壁山头过来的。”濯缨干笑了笑,转身小声嘀咕了阵,方才落了座,扶着黄花梨的木椅,虽说只是人间凡物,却也比她霍山的石凳顺眼得多。
她瞧了瞧神坛上供奉的石像,又瞧了瞧这座上的月归山君,委实不像,不免又多了句嘴:“我听这位仙子道,这供奉的神像是照着月归山君模样所雕,怎地山君真容如此美貌,而那石像……”
“霍山君有所不知,这供奉神像乃是先父,我是女承父业,三百年前才接管了这月归山。我名唤,月兮。”月归山君笑了笑,十分坦然道。
原来这月归山君名唤月兮,倒是人如其名。这月归山君既是代代相传,那些凡人想必也瞧不得月归山君真容,是以现任月归山君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要紧了。
“想必令尊生前十分了得,竟为月归山君留下如此气派的山神庙。”濯缨四下又打量了一阵,这山神庙委实气派非凡。如若她能有这么个能耐父亲,也不至于落魄成了如今宿在墓冢的田地。不知为何,她忽然忆起烛阴来,到底是只无药可解的瞌睡龙。
“先父也是因缘造化,不足挂齿。”这月兮嘴上说着不足挂齿,可还是厚着脸皮继续将前事娓娓道来,“从前,先父接掌月归山时,这月归山还是座荒山,人烟稀少。后来,有个文人落魄至此,饥寒交迫险些在山头丢了性命,先父仁厚,舍了他几滴甘露,保住了性命,临别时赐了他几字箴言。
谁曾想,这落魄文人竟凭着先父几句话,一朝封侯拜相,三五年后成了北梁帝师。那文人感怀先父大恩,便在月归山修建这座山神庙,花重金为先父铸神像,日日供奉香火。后又在山腰建了了宅舍,举家迁入月归山,改姓月氏,应了月归山之名。”
“荒中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只怕时过境迁,早已更迭了许多代子孙后人了。”濯缨听着月兮的话,只觉那些凡人当真是好糊弄,不过几滴甘露、几句话的恩惠,就教他们感恩戴德至此,当真愚不可及。
“是呀,那北月族人在月归山落了居,娶了妻,生了子,子又生了孙,孙又生了子,子子孙孙已是数十代了。”月兮点了点头,皎月般的容颜,嫣然一笑,“若说北月族人历代感激先父,倒也是应当的,自其先祖遇先父后,历代子孙皆出帝师,如今世间有这么句话,九国帝师皆出月归山,有道是九国相争,实则是月族子弟论高下。”
月兮这话,怕是整个荒中九州辅佐之相,皆出月归山了,倒有那么一股子九国君主都出月归山之感,九州天下无出其右了。
濯缨心料想,这月归山这般厉害,这丫头也不过是个天仙,若非是承袭了她家老头子的恩泽,岂能混上这般好的山头?
“唉……”峰回路转,她这前一句话还在夸夸其词地显摆,后一句话突然一声长叹,可巧濯缨一直听她念叨,插话不得,一会儿该将此行借粮的正事忘了。
“你这月归山如此之好,月归山君如何似起清愁?”濯缨当机立断插了句话,趁势起身走至那摆糕点果子的香案前。
“霍山君有所不知,我这月归山在荒中九州之中,帝师名头是响当当的,奈何我这山君却是郁郁不得志。”月兮又轻叹了口气,愁绪蹙上眉头。
“月归山君是有大志向的,怎也生出怀才不遇之感?”濯缨同这月兮不过说了几句话,竟也学起她那文绉绉的模样,足见这满山帝师的地儿当真厉害,“不知月归山君志在何方?”
如此美貌可人的天仙,其志不外乎是如谢扇扇从前那般一心修炼飞升,或是如谢扇扇如今这般得遇神仙美眷。
“霍山君有所不知,先祖曾蒙帝恩,登上九重天阙,为天帝幼时之师。只惜先祖过后,再无子孙登上九重天阙。我呀,只盼终有一日,能如先祖那般登上九重天阙,辅佐天帝子孙,重振我月氏雄风。”月兮君说起胸中志向时,眸色分外明丽,犹如东升明月,照耀黑夜。
她这志向倒是令濯缨委实一震,不想如此天仙之女竟有如此远大志向。那九重天阙固执的天帝,焉能将其太子教给这般小丫头教诲?然,面上总不好驳了人面子,毕竟有求于人,濯缨只好笑道:“数千载来,还不曾听闻天上那位小太子拜过谁为帝师。月归山君胸怀鸿鹄之志,想必来日定然前途不可估量。”
“借霍山君吉言。”月兮十分客气的起身,同濯缨拱了拱手,又道,“我今日与霍山君是一见如故,想必霍山君也是个胸有丘壑之人,不知霍山君志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