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十分仔细地护着自个儿紫色衣袂,唯恐这丫头一用力将其衣袂给撕破了,毕竟如今清贫至此,如若将这身行头毁了,怕是要沦为乞丐仙君了。如此一想,忙护着衣袂从沉水烟手中抽了出来,起身避开了去。
“三仙山好吃的可多了。”濯缨料想,这丫头也是贪吃过了头,这几十年没捞着什么吃的,能同她讲讲蓬莱吃食,也好分散些心力,免得一会儿她又嚎啕大哭起来,她也是遭罪,便数了数蓬莱的吃食,“方丈有饮不尽的玉醴泉,味道甘甜而醇烈,凡人如若饮上一口,可长生不老。这神仙饮上一口,可涨百年修为呐。”
“还有十万亩稻田般的神芝草,凡人如若服下一株,可长生不老。这神仙服下一株,受重伤的可以痊愈,没伤的也可涨百年修为呐……”
“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吃的东西不仅好吃,还能涨修为呢。”沉水烟十分着迷地盯着濯缨身上的紫衣,好似已置身玉醴泉、仙稻田当中了一般。
“那是自然,三仙山之名岂是浪得虚名?”沉水烟如此尊崇于濯缨的模样,她做霍山君百余年来,还是头一回见,自是又添了几分得意。
“山君,山君,山君!”沉水烟当即一改先前痛哭流涕样,一脸讨好地冲着她傻笑,“山君来霍山多年了,是不是该回师门看望看望师兄妹了?能否顺道捎上小烟儿一同前去?”
“回师门?我又不是嫁来霍山的,这出师自立门户,难不成也有回门一说?”濯缨面上虽是笑着说道,然心头已是五味杂陈。
人间有句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想到这做神仙的也是如此,这丫头分明就是先饱了耳福,随后贪心又想饱口福。
“山君这说的哪里话?虽说是出师自立门户了,然,总归是出自蓬莱。咱们这霍山清苦,不若蓬莱富余。好比那山脚下的凡人出嫁来说,若是高门低嫁了,过了穷苦日子,那娘家也得添补些家用呢。山君如今在霍山,过得如此清苦,难道蓬莱同门不应该伸出援手?”沉水烟历来思量事儿都以吃食为上,今日为了吃食,竟能说出如此大彻大悟之理,倒是令濯缨刮目相看了。
“你这话说得有理。”其实,在霍山待了几百年,濯缨一直都思量着如何逃了去,奈何这山君名头挂着,逃也逃不掉。后也曾想,该以什么由头回蓬莱,哪怕是去抠地上几块金玉回来,也是好的。
这沉水烟一番话,可算是说到了她心坎儿上。奈何总不好这般容易就应下了,须得装一装,方显山君派头。
“我还有个问题,思索了许多年。”濯缨见这日是个好时机,这丫头没有顾着吃,也没有顾着哭了,可以好好问问了,“当初你曾说,你本前前前任霍山君带来的一截沉香木,在此修炼了五百年方才修得了仙身。那前任霍山君离任时,何以未曾带你一同离开这破地儿?”
“这不是为了恭候山君你的到来,前任山君才特留了小烟儿下来。”沉水烟若有所思一阵,方才又拿了先前的由头搪塞。
“我以为,你那前任山君是瞧着,你这丫头太能吃了,唯恐带去了别处丢他面子,这才将你撇下,独自离去的。”濯缨终于将心头藏了许多年的话尽数说出,这霍山都教这丫头吃穷了,任谁敢带着去吃别的山。
这要是去一座山,吃穷一座山,只怕任九重天阙的天帝也不敢将她带在身边。濯缨若是要回蓬莱,带着这丫头去,丢了脸面是小,如若吃穷了蓬莱,那三仙山之名还不败个一干二净。那时,顾清风那小白脸还不仗着手头权势,冤枉她个欺师灭祖之罪。
“山君只管放心,小烟儿保证跟着山君去了蓬莱,绝对管好自个儿的口,绝不贪吃。小烟儿只要远远瞧上一眼那八仙渡的巨枣,此生就无憾了。”沉水烟当即站直了身子,指天为誓道。
“这一提及吃食,你这领悟能力突飞猛进呐。”濯缨听了她这话,也真是哭笑不得。
沉水烟已起了这般心思,她如若不答应带之前往蓬莱,只怕是要日日夜夜哭着闹着笑着吵着变着法教濯缨如了她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