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瑄,这蓬莱既是你说了算,依你看,如今出了这等事,该当如何决断?”九源丈人敛了笑意,眉目未展,言语寡淡,“狴犴于沧冥海市买鲛人一事,已传到了九重天阙。此事若再不止损,倘若真传到天帝耳中,此事定然要彻查一番,拿仙问罪的。先不论水族龙母护犊情深,免不得要去九重天上大闹一场,就是一番彻查,轻则沧冥海市闭个几万年不开,重则可是牵连九族存亡,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盛世,恐又将付之一炬……”
竟不想此事牵连如此甚广,不过是买个鲛人,怎会如此……濯缨还未思虑透,忽闻伏瑄似醉非醉道:“丈人怕是言重了。”
“言重?怕不止这般严重。”九源丈人低声笑了笑,恍然间别过头朝向濯缨,他那眼珠子明明不能视,偏觉一股子冰冷刺人,“鲛人族历来是水族最为神秘所在,虽为妖族,却因六千年前那件事,九重天令禁止捞捕贩卖鲛人。你莫忘了,三千年前,南海一凡人无意捞捕了一个鲛人,未曾放生,不过是取其鲛珠贩卖,天帝则令大司命写了个十世不得好死的命数,最终将其罚入了畜生道。”
十世不得好死,听到此处,濯缨不免打了个寒颤,那凡人也当真是倒霉,捞捕什么不好,偏捞捕了这么个倒霉鲛人。可见鲛人美则美矣,实则就是个祸害,她头一遭去沧冥海市,偏就遇见了这么个祸水鲛人,如今惹出这么多的乱子。
如今濯缨也买了那鲛人,九源丈人言下之意是,贩卖鲛人的定然会被治重罪。她不免咽了咽口水,脱口问道:“敢问买得鲛人的,当如何决罚?”
“鲛人贩买同罪,凡人受十世劫难,罚入畜生道;神仙散尽修为,打入八寒地狱。”知更朗声答道。
“修为散尽……八寒地狱是什么地儿?”濯缨听着心头又是一寒,总觉得这神仙罚得总归没有凡人重。
“神仙修为散尽,若入八寒地狱,当受切肤焚骨之刑,永生不死不灭。总归下去了,就别想重见天日了。”知更说及这八寒地狱,似乎神色也为之一寒。
“九师妹,此事可真是你所为?”谢扇扇走近濯缨身侧,脸色极为难看。
濯缨听着自是不妙,急忙摇了摇头,朝着伏瑄拜了又拜,大声哭诉道:“师尊明鉴,徒儿绝无贩买鲛人之为。他们这是为了庇护七太子,而无中生有构陷徒儿,要让徒儿当替死鬼呐……先前,小顾师侄还曾去搜查我那偏殿,可是什么也未曾发现,私藏鲛人更是子虚乌有……”
“濯缨,你怎可如此……反咬一口?”狴犴一听,恼怒不堪,指着濯缨大骂道。
“如若贩买鲛人如此重罪,不论是我师妹还是七太子……都消受不住……”谢扇扇霍然惨白了脸色,明然此时濯缨与狴犴之中,定有一人要担此罪名了。
“依我看,此事尚有回旋之地。”伏瑄轻啜了口酒,朝着濯缨与谢扇扇道,“既然,丈人挑在这个时候来求亲,定然已想好了万全之策,三仙山无论打得如何不可开交,终归是要同舟共济的。”
伏瑄一语道破了真相,原来这舅甥二人不是来求亲,而是赶着趁人之危来逼婚的。
“伏瑄,你我虽争执了数万年不休,果然还是知我解我的。”九源丈人笑了笑,方才又道,“丫头,暂且不论那鲛人是何人贩买得来的,你告诉我,那鲛人此时身在何处?”
“鲛人,当真是逃了。那日从方丈归来,我确是将其藏在隐秘处,待其伤愈,他便偷……逃了。”九源丈人既已如此发问,濯缨也不好再诡辩,而提起那个鲛人,濯缨就来气,却又不敢将金屋藏鲛六十载之事,和盘托出,故而避重就轻。
“当真?”九源丈人又问了遍。
“千真万确。”濯缨从未如此笃定地点了点头,心料此事竟然有了回转,那道出实情也无妨,“我虽假冒七太子买了鲛人,然鲛人跑路之事却是千真万确,此时小仙断然不敢再打诳语。”
“果然是你!”狴犴闻言怒火中烧,手中湛卢剑颤颤欲出,幸而九源丈人抬手拦下了,狴犴方收敛了性子,沉着脸不再多言。谢扇扇听得此言,恍惚也松了口气,然此事不好处置,神色仍是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