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那人别过头望了眼海底珊瑚成林,岩石砌成岭,水碧光影浮动,似乎有很多人追来了,他似乎急着要躲避那些人,遂抬手推开了濯缨,忙乱之中又反手拿住了她纤细雪白的手腕,带着她一起沉入了海底。
顷刻间,那人拥着她沉入了数十丈的深渊,海水透着几分诡异的墨蓝色,月光仿佛透过海水照入了渊底,在沉沦不知几千万年的斑驳巨石上投下徇烂多彩的光色。濯缨依稀恢复了几分灵力,竟能安然无恙于海底行走自如。
她伸手推开了那人,手心拂过海水染开一片蓝紫色,她方察觉那人胸前受了伤,神色微异道:“你受伤了……你是什么人?那些人又何以追杀于你?”
“你若不想死,莫多问,跟我走。”那人不由分说拽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一块块巨石横亘在海底,错落有序地排列似台阶,一级又一级地铺向海底更深处,她立在石阶上,一眼望不到尽头。隐隐约约瞧得几处断壁残垣,不知历经了多少沧桑劫数,恐是数万年前的泽国遗址。
濯缨反手拽住了那人,不再多问,而是抬头静静注视着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眸,伸手轻轻抚上了胸前的伤口,低声道:“你生得这般好看,定然不会作恶。我替你治伤……”
濯缨收回手时,那人的伤已好了七成,她的灵力果然恢复了。正当濯缨满心欢喜之时,忽见几道光影落下,似那些人追来了,四下海水一时变幻莫测,光怪陆离。
那人一把拽住濯缨,将之拉至巨石侧面躲藏,遂伸手捂住其左眼,顷刻自眼眸里取下一粒冰蓝色珠子,隐隐散着青苍色的光芒。濯缨一时瞧得惊骇不已,任由那人将其揽在怀里,以为这人是剜了自个儿的眼珠子。
不及回过神来,那人眸眼如故,神色淡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冰蓝色珠子放入其手心里:“你记好了,这粒珠子借你,它会为你照明来路。”
“多谢仙友。”濯缨握着那粒珠子,只觉好凉,而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更是彻骨凉。她垂眸瞧着那粒珠子里,除了冰蓝色,好似藏了淡紫色云烟,吞云吐雾般缭绕其中。
“记得还我……”话语犹在耳边,抬眼刹那,那人却好似一缕云烟般飘散不见了,先前落下的几道光影也随之消失不见,应是他将那些追兵引走了。
濯缨怔怔瞧了那粒珠子良久,方才握着珠子,缓缓浮出了海面,先前神秘的华光早已消失不见。四下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月落星沉,听得见海风拨浪声,唯有她手心里的珠子能证明,适才所历一切,不是梦。
回过神来,濯缨捧着那粒冰蓝色的珠子,心底默念着钟山,忽见珠子散发出烟紫色的光芒,拨云见月般映照出濯缨的狼狈模样。转瞬间,浩瀚烟波消逝无影,覆之苍山翠微,濯缨竟已置身钟山门口。
走在钟山寒凉的山道上,濯缨伸手掸去一身海水腥气,狼狈不复,淡紫色衣裙猎猎随风,又掏出一支乌紫竹头簪,三千青丝随手于脑后挽了个髻。
临了,她才捧出那粒冰蓝色的珠子,愈发觉得这借来的珠子是个极为难得的宝物,万不能教烛阴那只瞌睡龙瞧见了,若是见珠起意,于他还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于她可就亏大发了。
是以,她细细将那借来的珠子,用火浣布包好,放进乾坤袋隐秘之处藏了起来,这才安心踏入烛阴洞府。此洞府内万年不掌灯,却通明如白昼,古怪得很。
濯缨刚踏入洞府,远远瞧见烛阴那只瞌睡龙仍伏在巨石蟠龙座上昏昏欲睡,长长头发半束脑后,火红色的袍子还是那么惹眼,是整个钟山最明丽的一抹颜色。
“瞌睡龙,我回来了!”濯缨踏进洞府大门,朝烛阴雀跃而去,这三十年来的怨恨,竟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只余满心欢喜,旧友重逢的欢喜。
“你怎地回来了?”烛阴霍然睁开了双眼,洞府外的钟山仿佛亮堂了许多,他倚着巨石蟠龙座坐在了寒石上,赤着脚也不怕凉,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瞧着濯缨,似乎见了不大高兴,犹有几分嫌弃道,“一身的海水腥臭味儿。”
“怎么,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教你失望了?”濯缨笑吟吟地走至其座下,挨着他坐下。这钟山的寒石地就是凉,果然是海水泡久了,竟然有些受不住这寒石之凉,凉得她险些跳了起来,扒着蟠龙座坐在了上头。
“你怎么回来的?不应该呐……”烛阴别过头,瞪大了双眼盯着濯缨,低头间似有小声嘀咕着什么。濯缨却是泡海里太久了,耳朵里似进了水,竟未听清他嘀咕些什么。
“你这瞌睡龙也太小气了,我不就说了几句实话,你至于一口气将我刮到沧海去嘛?还散了我一身灵力……”濯缨见他如此不知悔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趁势幽怨道,“亏得我福大命大,遇见个仙人为我指路,我这才平安寻了回来,否则我就要沉入那沧海当水鬼了……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