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小女儿看起来才十岁左右,给他们上菜时,慕衷情注意到她还需要微微踮脚才能将托盘平整地放到桌上,以免面汤撒出来。
慕衷情顺手帮她拿了一下:“小心,我们自己来就好。”
女孩长得很可爱,她歪头看向慕衷情,似乎有什么疑问,但另一边还在催促她继续上菜,跑出几步后,她又回头看了慕衷情一眼。
不过慕衷情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实在是饿了。
谁家好人干了大半天的农活能不饿的啊!
在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店面中吃饭,慕衷情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颇有之前和同事们在一起值班后出去搓一顿的快乐。
尝了一口面后,慕衷情眼睛一亮,立刻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丝毫不顾及什么矜持的形象。
见她这般,两个士兵也都放松不少,相比之下,秦澈反而是最慢条斯理的那个。
等慕衷情端着碗把汤也喝光后,就看到秦澈才吃了一半。
她问道:“怎么,不合口味吗?”
“不,很好吃。”秦澈轻轻摇摇头答道。
“那你怎么吃这么慢,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慕衷情又拿了个包子吃。
“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在军中,都甚少有机会品尝这般味道,很是难得。”秦澈垂着眼眸,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上,温柔又伤怀。
慕衷情看向周围,有许多带着孩子的家庭,她觉得秦澈可能是想念家人了。
就在她想着怎么安慰一下秦澈时,忽然听到附近一桌人的讨论声。
“前些晚上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那张家老爷被人吊死在自家大门了!田产充公,债约作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当然听说了,就是可惜我家住得远,当时没亲眼看见这场面。”
“以前就知道这清王爷是个将军,没想到还是个青天大老爷啊。”
“诶,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王爷,我都分不到地,你别说,这自家的地,再苦再累都觉得心里舒坦。”
……
他们谈的都是这两天分地和收小麦的事情,即使一天劳作下来,依然神采奕奕,眼中充满希望。
慕衷情扬起欣慰的笑容,将听到的内容分享给了其他人。
两名士兵都肉眼可见地感到自豪和高兴,秦澈脸上也有笑意,只是更加克制和收敛。
认识这么久了,慕衷情还是很难在平常的时候将秦澈当做一个将领,他总是这样温和内敛,像握着笔的书生,而非拿着武器的军人。
当然,拿剑指着她的时候除外。
走之前,秦澈起身去柜台结账,老板娘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秦澈才回来。
等到两名士兵回了县衙,两人单独相处时,慕衷情才问出自己的疑问:“你刚刚付账时,和老板娘聊了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向他们定了一百份面,希望他们明天帮忙送到县衙,让他们都有口热的吃,在帮忙的不止我们,总不能厚此薄彼。”秦澈解释道。
慕衷情立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没错,想得真周到。”
两人牵着马,却都没有骑,悠闲得像是在散步。
“明日,最迟后日,京中的旨意应该就要到了,他会召我回京问责。”秦澈忽然说道。
慕衷情问:“那你呢?你会回去吗?”
“不去便是抗旨,陈述奉德县近况的折子我明日便会派人送往京城,待此间事了,我准备回清州。”秦澈顿了顿,像是在提醒慕衷情,“衷情,自古伴君如伴虎,此番抗旨不知会引来怎样的盛怒,纵然他不敢轻易动我,却也危险难测,若你不愿卷入其中,可以留在这里,宋远疾与白飞鹰对你亦是推崇有加,对外我便称你行军劳累,病死途中,往后人生,你当自由自在,不必再做慕府二小姐,也不必再做清王妃。”
慕衷情停下脚步,望向秦澈的目光中满是震惊,她的确是没有想到秦澈会为她考虑到这种程度。
可她的答案很明确,几乎不需要犹豫,只是她沉默了一路,直到走到无人的郊外,才给出她的回答。
“王爷,别忘了,我们还有三年之约,我可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抗旨不抗旨的,说实话,我还真不在乎,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不了哪日被逼至绝境,王爷赏我个痛快便可。
“不过这都是后话,我不会留在这里的,王爷,你知道姜喧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也该明白在他的统治下,偏安一隅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会榨干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血,来供他自己的享受,这一点不改变,即使现在奉德县看起来欣欣向荣,也早晚会变回我们刚来时的模样。
“所以王爷,无论如何,我都要跟您回清州,您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