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日是四月三号,19岁,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半年?
李闻蝉要去HK?为什么从没听他说过?不对,那也很正常,承载他母亲回忆的长辈、他很要好的朋友都在那里……
李闻蝉回来的时候,池映雪正对着文件纸怔神。
太乱了。他抚摸后颈,加快脚步,红着耳垂前去收拾。
小包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黑笔被推过来。
「你好厉害,盛池好多事都很需要你。」
耳垂的燥热变成灼烧。
李闻蝉偷瞥旁边的发旋,用力咬住唇,肩膀微微颤抖。
池映雪没有抬头,接着写:「所以你不会离开它的,对吧。」
对吧?
李闻蝉愣了两秒,笑开:“你在担心什么?”
“我离开与否,盛池都是盛池,像我这样,你未来也可以。”
李闻蝉将文件理好,整整齐齐推到她眼前,将内容解释了一遍,鼓励道:“以你的头脑,肯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我不行。」
“都没试过怎么说不行?”李闻蝉索性抽走那根沮丧的黑笔,敲了敲她鼻尖,“我现在可是在给你们家打工,说不定就是给未来的你打工。”
池映雪不说话,光摇头。
怎么感觉要哭了?
李闻蝉蹙眉,没来由的,手心有些空。
他连忙拍了拍她身前冰凉的桌面,递出一张贺卡。
“打开看看。”
本来是打算做万圣节礼物的。
不过,好像没必要找那么多借口。
李闻蝉撑起下巴,嘴角挂笑,一眨不眨地盯着池映雪将贺卡缓缓张开。
想送。想现在送,想立刻马上拿到她眼前,被她一起装在随身的包里。
贺卡外层是树叶形状,明亮的绿色,像未知的下一个夏天。
内页用蓝紫渐变的彩墨书写漂亮的字迹:「听,」
行草连笔,口字旁,写得像一个爱心。
视线定格在两面贺卡中间的夹缝,那里有一只摊开后立起的,纸叠成的蝉。
玻璃般的蝉翼轻轻颤动,里面应当有零件或音响,传来清透的鸣唱。
李闻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池映雪,你听见了吗?”
“蝉的声音。”
……其实听不清。
池映雪捏着贺卡往他那边递。
李闻蝉眼眨了一下,遮住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故作痞笑,双手揣入兜里装无赖貌:“不许不要。”
池映雪失笑,摇了摇头。
李闻蝉微怔,瞳仁清亮,将手缓慢抽出,不确定道:“……让我一起拿?”
池映雪点点脑袋。
他真的会懂她。
两双手分别捏住一张明信片的对边。
夏天巨大而短促的蝉唱,由他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乍然清明,被无限拉长。
明明即将到来的是漫长寒冷的雪天。
她却在这里听见了永不止息的蝉鸣。
接连几天,李闻蝉日日春风得意。
万苏瑶都发现了,问池映雪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好事。池映雪回了她三个“晕晕”的小表情,仓皇收起手机,刚抬头就与李闻蝉目光交汇。
那晚送她回家后,李闻蝉说天色太晚,行车不便,就这样赖在了老宅。
池老爷子说且让他住上三天,昨晚是最后一晚。这几天他们都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坐李闻蝉的车。
钥匙链在手指闲转,发出清脆的响。李闻蝉凑过来,笑得很流气:“再玩手机,我就扶着你走。”
池映雪哼了哼,踏步向前走。
迎面忽然多了一道白色校服的身影,高高瘦瘦,温润清和,见了她,也同样停在原地。
沈星桥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人还是那样,也并不憔悴,只是从前波澜不惊的眼几近枯涸。对于他这个从未失态的人来说,实在难得。
池映雪只诧异一会,没多犹豫便要接着抬脚。李闻蝉侧身挡住她的动作更快,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书包带,朝另一侧的楼梯间走去。
秋风萧瑟。
有人打招呼:“沈神。”
沈星桥双眼染红,无意识地重述:“沈神。”
手心一阵刺痛,往日还算不错的头脑一片空白,靠本能反驳:“别叫我沈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情绪化的语言和人讲话。
生硬,寒冷,别说那个同学,连沈星桥自己也惊讶。
他很快调整呼吸,挂起温和的笑,缓缓旋身:“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来打招呼的是班上的体委,父亲在体育局当干部。
沈星桥补充道:“咳。最近秋凉容易感冒,这位同学,你也要多注意保暖。”
体委的神色恢复自如:“我就说……沈神你不用谦虚,你这么牛,叫你神是应该的!”
“对了沈神,我下午有点事,能不能请你替我在体育课上帮老师整理运动会的名册?”
“当然,大家都是同学。”
“太感谢了……”
周四上午的语文课前,正值大课间,课代表满教室慢悠悠发着期中考前布置的习作。
李闻蝉扔垃圾回座位,路过池映雪的座位,停下脚步。
她和万苏瑶几人去小卖部了。李闻蝉抬手,两眼含笑地把玩桌面小巧的笔筒,尤其是里面伫立的崭新钢笔。
一支是他这两天定制的,另一支是池大伯送的。李闻蝉哼着曲,对另一支挑挑拣拣,转去后面,把他的那支放在笔筒最前。
胡挚尽收眼底,拍拍他桌子:“蝉哥,我有个重大发现。”
李闻蝉心不在焉:“嗯?”
“你怎么老对人家雪神的东西动手动脚的。”
手指僵住。
李闻蝉愣了片刻,好似才发现似的,用同一只手抹了抹鼻子。
四下无人,后门安静地关合。
李闻蝉凑近胡挚,唰的一声把窗户关严,连带震倒窗台的橘汁汽水。
他扶正汽水瓶,细微的气泡和低声一道涌起:“和你说个事儿。”
“……你别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