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纳闷地收回视线,把这归咎为陈煜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多了,养成的敏锐直觉。
提议又在脑海里滚了一圈,温柠站在那道界线的边沿,往外探了探,想试试,又害怕没办法承受这个后悔,默默地往后缩。
“要不还——”
“嘶——”
两人异口同声。
温柠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煜舟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呼打断。
像是忍不住的倒吸寒气。
温柠紧张地看过去,有点语无伦次:“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
温柠说完才想起来他们刚刚才从医院离开。
陈煜舟像个没事人一样摇了摇头,眉头却是紧皱着。
外面的路灯打了道光进来,一闪而过,温柠却眼尖地看到陈煜舟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
心口一紧。
“是不是没揉所以一直很疼啊?”
陈煜舟缓缓把车停在路边。
温柠抬眼看去,赫然是修复所附近的那家酒店。
心里酸涩,顿时百感交集。
陈煜舟因为她受了伤,她却把人丢下,自己扬长而去……
“到了。”
陈煜舟淡淡开口,听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落在温柠耳里,尾音隐隐有些颤,有气无力的。
温柠看着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心一横,闭上眼:“先去西城拿东西吧。”
同居而已,又不会掉一层皮。
温柠淡定地劝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却微微发抖,指尖泌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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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柠拗不过陈煜舟的坚持,只能让他陪着一起上来,好在她房间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开门后,陈煜舟只懒懒地半倚在门口,连目光也没分给她半点,温柠提起来的心落回原地,开始收拾东西。
在听刘姐说过附近不安稳后,温柠就把大多数最近用不着的东西收了起来,现在集中装起来就行,所以收拾的速度挺快,不一会儿房间就空了下来。
她物欲不高,收拾完也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手提袋。
温柠抱着和她人差不多高的绿色大熊,推着箱子站在陈煜舟面前。
轻轻唤了声:“陈煜舟……”
阖眼休息的男人立即睁开眼,犀利的眼神落在眼底,温柠心尖颤了颤。
缓了会儿,陈煜舟长睫扑簌,那种刺到她心底的尖锐消失。
陈煜舟视线落在她身前的两个包上,诧异地挑了挑眉。
没说话,又自然地弯腰去拿。
温柠手往后缩了缩:“你是病人。”
陈煜舟不避不让,错开她的手,接过行李。
声音吊儿郎当的:“我也是男人。”
话落。
陈煜舟一手提一个朝外走去,露出的小臂青筋绷起,高大的背影在澄黄的光线下看起来可靠不已。
温柠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抱着熊跟上去。
她实习工资低,又不愿意和别人合租,只能租到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顶着可以不装电梯的七层标准,她直接住在了顶楼。
漆黑的楼梯往常总让她心生恐惧,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奔到七楼,急匆匆地关上门,再大口喘气平复呼吸。
可今天,楼梯口的声控灯应声而亮,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背上,拓出一片阴影。
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等车子缓慢地驶入一片通亮的小区时,温柠心头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后悔。
答应得太匆忙了,帮他揉头也不需要和他同居啊……
车辆平缓地驶入地下车库,倒车,停好。
温柠指尖抓住安全带,无意识来回磨了磨,有点不想下车。
陈煜舟率先开门,取出她的行李,站在车外透过车窗看她。
眼神平静,面色平和,隐隐约约还带了丝笑意。
“你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真的——”
陈煜舟淡淡地说出下半句:“可以不用对我负责的。”
“……”
温柠开门,下车,认命地抱着大熊跟在陈煜舟身后。
一前一后地站立在电梯里。
电梯门倒映出两道扭曲交错在一起的身影。
在寂静的空间中,温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煜舟说的那番话,很有斩断她退路的嫌疑。
……
温柠小幅度地抓着绿熊短短的肉手,戳了戳电梯门上的那道高挑的倒影。
小声嘀咕:“戳戳,戳倒心机——”
“男”字还没吐出口,电梯门打开。
温柠抬头,对上陈煜舟似笑非笑的眼,心底发毛。
刚刚,他不会全听见了吧?!
等安置下来,躺到床上的时候,月亮已经往西边移了好大一截。
淡淡的月光就着落地窗撒进来,落了一片莹白。
温柠已经困过劲儿,身体沉重,但脑子却越发清醒。
目光四处打量有些陌生又不意外的环境,从冷淡的黑白灰装修到宽阔明亮的落地窗。
心情也随着开阔。
温柠定定地出神看了会儿。
神经松弛下来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就着这股困意,她翻了个身,腿搭在大熊身上,准备睡过去。
一股浅淡又不容忽视的香气慢慢地把她包裹。
从里到外地,铺天盖地地席卷着她的感知。
是陈煜舟的味道。
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
明明她铺上的是她的床单被套。
但还是被这股香气强势地包围住,浸染。
思绪断开前的一秒,她还在犹豫,明天起来要不要把所有东西都再洗一遍。
但似乎,也还挺好闻的,令人安心。
只是脑海里仍是不太敢相信。
她和陈煜舟同居了。
睡在他昨天睡过的床上。
“……”
太他妈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