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定了亲的女子,明年春天就要嫁为人妇。这辈子,除了崔琰,她不该对任何人动心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沈幸的第一眼,她就莫名其妙地乱了分寸。
谢凝苦恼地咬住唇,为自己的意志不坚感到深切的痛苦。她叹息着将窗户合上,一转头却看见了被她搁在角落里的那把油纸伞。
也许是昨日的初见太过震撼,每每想起仍觉得如梦似幻。
谢凝走上前去将雨伞拿在手里,纤细的手指顺着伞沿一路摩挲到了伞柄,手指划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心中一颤,被自己的想法惊得面红耳赤,一面唾弃着自己的不矜持,一面却又不忍放手。
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手里的油纸伞,一颗心似油煎火炙般焦灼不安。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才慌乱地将油纸伞藏在墙角一隅,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摆在案桌上的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株郁郁葱葱的水仙花,花苞微鼓迟迟未开,像极了她隐秘的心事和注定不能盛放的情思。
一整日她都心情郁郁,可一对上玉盏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眸,她又不免心生愧疚。
为了安玉盏的心,也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午后她面容沉静地坐在窗前抄起了《金刚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她做不到大彻大悟收放自如,却能通过抄录佛经让自己平心静气。
不过两面之缘,她已非自由之身,纵然沈幸再好,他们也注定是有缘无份。
既然得不到,又何苦执着?想到此处,她心中泛起了难言的酸涩。可再难受,她也必须割舍。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不能强求。
抄完一卷经书后,她的手臂已然有些酸痛。她轻轻搁下狼毫笔,抬眸望向窗外。
想到自己为了一个才见过两面的男子搜肠刮肚百转千回,她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她在这里柔肠百转,沈幸或许连她是谁都不曾放在心上。她的一厢情愿未免太过荒唐。
她对沈幸一无所知,却已然生了情丝。可他那般俊逸不凡的男子,说不定也早就和谁结下了良缘。
这一番幽幽心事恰如不能盛放的花苞,实在是可悲可叹。
一晃眼,五日已过,又到了她去长恩寺烧香祈福的日子。
长恩寺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有无数信徒前来烧香拜佛。谢凝不爱赶热闹,往往选在人少的时候才来。
她让玉盏将抄好的佛经送到大殿供奉,自己则虔诚地跪在了佛像前。
她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祝祷祈愿,像佛祖诉说着无法宣之于众的心事。
正沉浸在满腹的忧思之中,鼻尖忽然萦绕着一股清新的果木香气,谢凝心头一震,紧张地睁开了眼。
她眼眸微抬,恰好对上了沈幸潋滟含情的双眸。
心跳漏了一拍,瞳孔微微收缩着,谢凝的眼底满是讶异和难以掩饰的雀跃。
她愣愣地望着他,目光相接时,沈幸勾唇一笑,美目盈盈、灿若繁星。
谢凝心弦一动,忽然间就红了脸,她飞快地垂下眼眸,仓惶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思,羞涩地唤了一声:“沈公子……”
沈幸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语气却依旧温润柔和。
“谢姑娘今日是来烧香祈愿的?”
谢凝的手悄悄拢在袖中,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紧张和无措。她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羞怯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姑娘如此虔诚,佛祖定会佑你所愿皆成。”沈幸的嗓音温柔低沉,带着些许令人心折的蛊惑。
想起心中的愿景,谢凝面上一热,瞬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跪在佛前时,她心里盼着能与他再见一面,好亲自向他致歉,没想到下一刻他就真的出现在了身前。
长恩寺的佛祖果然灵验。
“沈公子……”谢凝在心底反复斟酌着,犹豫再三后,才缓缓抬眸与他对视。
“嗯?”一声轻问,沈幸凝眸看着她,眼波微动,流淌着缱绻柔情。
谢凝紧紧地捏住掌心,忐忑地舔了舔唇,紧张地说道:“对不起,上次是玉盏冒犯了你……”
迎着她不安又歉疚的眼神,沈幸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望着她道:“谢姑娘不必自责,你那婢女也是一心为主、关心则乱,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见他神色泰然、眼神清亮,面上没有半分不虞,谢凝这才松了口气。
她感激地朝沈幸欠身行礼,面上露出了几分真诚的笑意。“沈公子心胸宽阔,我先替玉盏谢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姑娘不必多礼。”沈幸抬手虚扶了一把,谢凝这才红着脸站直了身子。
见她有些拘谨,沈幸抬眸望向了殿外,和煦地问道:“听说迦蓝殿外开了一株色泽艳丽的红色山茶,谢姑娘可想与我一同去瞧瞧?”
明知自己不该与他亲近的,可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谢凝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