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像赵纯眼色使得满天飞,迫不及待的挥了挥手,生怕崔柔仪看不见。
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崔柔仪硬着头皮往前走,只当看不见。没想到憨直如赵纯,竟要走下楼来。
斜眼瞥见左右宫人不敢拦他,崔柔仪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眉眼皱成一个大大的“不”字。
还好三殿下赵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赵纯,横眉冷眼的制止了他。
崔柔仪没办法,只好微微偏过头向赵纯看去。
赵纯一只胳膊被皇兄抓着不放,比不出手势来,只好张大嘴巴比了个“事已办妥,只管放心”的口型。
崔柔仪不以为意,上辈子赵纯也是拦在这里告诉她万事俱备只等着入宫伴读即可,可是后来不知哪里差了一环,她最终还是落选了。
崔柔仪不敢稍露异色,更别谈报之以喜色,只目不斜视的梗着脖子微微点头作罢。
重来一世,她已再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前世惨痛的教训告诉她无论多么煊赫的家世,与滔天皇权相比都不过是鸡蛋碰石头罢了。
脚下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天底下规矩最大的皇宫,徐皇后又是那副治下极严的脾气。
她不是赵纯那样在圣上面前数一数二得宠的皇子,可以这般有恃无恐。
适才六殿下的这番眉眼官司已不知被多少有心人看了去,崔柔仪只庆幸这次她不会入选留在宫里,否则光今天这回招来的嫉恨,都够把她治倒的了。
上辈子家世败落后,她见过的暗地里使绊子、折辱人的手段多了,可再也不想受一遍了。
走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才走到了一处金色琉璃瓦铺顶的宫殿。
崔柔仪一抬头,但见匾额上写着三个浑圆大字:颐华殿,想必这就是今日选试之地了。
入了殿,崔柔仪小心环视,目之所及云檀为梁,金石为柱,珍珠作帘,玉璧作灯,富丽堂皇,难以尽述。
姑娘们起先都拘谨得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发现殿中只有女官们往来忙碌,太后、皇后及公主们一个也不见,这才纷纷放松下来。
姑娘们被领到各自的一方书案前,为首的女官站在正中,面容严肃的说了一些开场白,而后才正式发了考题。
擢选伴读考较的无非就是诗书礼乐,能送来参选的姑娘都经过了不知多少轮淬炼了,个个是得心应手。
崔柔仪虽然不像她们那样厉兵秣马的备战数月,但十几年来家中也未曾断过一日教导。
久负盛名的女先生们,崔府先后请过三四个;教习礼仪的嬷嬷,都是从宫里告老还乡后被请回侯府的;还有陈氏自幼拜了名师弹得一手好琴,这些年也尽数教与了崔柔仪。
是以崔柔仪面对四轮考较,倒也不慌,虽不十分尽力,起码做得到不丢安阳侯府的脸。
不得不说这次擢选伴读女官们卡得极严,一番考较后,原本参选的五六十个姑娘,只剩了二十来个,崔柔仪也不过是涉险过关。
到了这时,女官们才敢去请动太后、皇后过来,毕竟最终的人选还得是这两座大山说了算。
徐皇后形容严肃,端坐上首,别的一概不问,只将姑娘们写的书法一一拿过来细看。
想是字如其人,能从其中看出些什么。
崔柔仪偷偷飞速向上看了一眼,徐皇后今日一身黛蓝宫装,依旧是一副无喜无嗔的面孔,端庄得好似一座冒着寒气的冰山。
她发髻梳得高耸而整齐,珠翠环绕添足了贵气,一支硕大的九尾点翠正凤大钗无时无刻不向众人提醒着皇后的尊贵体面。
崔柔仪这段日子时常在想,如此言行峻厉的皇后,可做得出来那等残害忠良的事?
她不敢轻下定论,也说不准人是会伪装的。
太后则与皇后不同,一双狭长丽目光顾着在姑娘们身上打转。
她面上一派慈和,不似皇后那般天大的架子,眼神无论落在谁身上都如蝴蝶般轻飘飘的。
崔柔仪见此更加肯定了传言,太后这番兴师动众的为公主们选伴读,定是还有别的想头。
不过当世之人,谁不想与太后亲近呢?
太后嫁进皇家从太孙妃做起,历经三朝如今权柄在握,连圣上也对太后言听计从。
就算传言是真,只要不是逼嫁,顶着太后赐婚的名头去联姻,对伴读们来说也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一桩。
毕竟嫁谁不是嫁呢?有太后撑腰,夫家就算是天大的来头,都得对这些去联姻的伴读们忌惮三分。
徐皇后看完了一叠书法,面上不动分毫,还欲递给太后再看一遍。
不过太后显然对这不感兴趣,抬抬手拒绝了。
她老人家自然留有后招,慢条斯理的拨了拨手指上金玉相嵌的护甲,唇边忽然起了一丝难以捉摸其深意的微笑,吩咐近侍道:
“去请公主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