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也取笑够了,不打算说说正事么?若无事,我还要赶在城门下钥前回去呢。”崔柔仪显然不想与他多夹缠。
徐鹿卿立即敛去了那一星半点的模糊笑意,简短道:“是六殿下托我来的。“
崔柔仪闻言,立刻暗骂赵小六好没义气,这么快就忘了上次徐鹿卿当众为难她的事了。
崔柔仪恨不得浑身竖起刺来,言语间夹枪带棒道:“六殿下与徐大人果真是打不散的表兄弟,感情可真好。”
“你与张大人这对表兄妹,看着情分也不浅。”徐鹿卿不慌不忙的反唇相讥,一句话说得如泉水过涧般有轻有重,着重点了某些字眼。
好好好,都是没血缘的假表亲,干脆谁也别说谁了。
崔柔仪不斗嘴了,绕回正题道:“六殿下他托徐大人来做什么?”
“这阵子圣体不安,他随侍左右不便出宫,托我递话,宫里选伴读一事,他会去找成宁公主说情,让崔姑娘放心。”徐鹿卿不是爱掺合这些事的人,说得极快。
太后自去年就放了消息出去,要为公主们挑选陪读,京里京外多少姑娘都憋着一口气呢。
而崔柔仪一向觉得这与自己无关,以她脾性,选不选得上她心里还没数吗?
或者说,选不上才是件好事,否则她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来去自如。
而且前世夏若莘进宫后,崔柔仪隐隐听过传闻,说是太后选的这些伴读经宫里悉心栽培后,是要送往与各处联姻的。
毕竟是太后教养过的女孩儿,就跟镀了层金似的,想求娶的人家多了。
况且伴读们又都家世不差,就是联姻也都去的是显赫人家。
当然,依太后之精明,也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下注。
至于传言的真假,那时崔柔仪早已家世倾颓,再进不了达官贵人的圈子,自也无从分辨了。
只听说进宫伴读的刘侍郎的女儿后来嫁去了蜀地,成了蜀王世子妃——那是太后早想拉拢的一支势力。
有了例子佐证,传言才有了几分可信。
崔柔仪不免又联想到柳家孙辈只有柳月潭、柳月容这一对兄妹,旁支也是人丁稀少。
柳家能拿出来联姻的人确实不够,说不定太后真有此意。
但这对伴读们来说也不亏。
尤其是像夏若莘这样的,反正是要嫁人,背靠着太后也不失为一种出路。
崔柔仪甚至怀疑,姑父姑母正是冲着这传闻,才把闺女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就这事,还值得劳动徐大人跑这么远来?”崔柔仪不大相信他的来意就这么简单。
徐鹿卿岂是个甘愿受人支使的,她可是才刚领教过,上次借他之手仅一回,就被他一直记到现在。
“我不来,六殿下也不饶我。”徐鹿卿也有微露无奈的时候,轻叹道,“只有来了这趟,才免得他给我一拳。”
上巳节的小小插曲多数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大约也只有赵纯这个实心眼的追着徐鹿卿寻仇了。
只有徐鹿卿自己知道,今日这个传话的差事是他自告奋勇找来的,否则赵纯再不消气,这表兄弟也不打算与他再做了。
崔柔仪闻言一下笑了,几乎乐不可支。
她收回刚才所想,赵小六还是很讲义气的,对着昭武卫指挥使兼名义上的表哥,也敢挥拳头。
还记得前世她在宫外四处求情被拒,从这家跪求到那家时,赵纯在宫里也发了疯。
那时所有人都选择明哲保身,闭口不敢提巫蛊之祸,更不敢提卷进去的那些人家。
只有赵纯不管不顾的跑到圣上面前求情,毫无意外受了责罚,在大雨里一跪就是三日。
任大雨浇透了他的身,也不曾浇灭他火一样的念头。
最后皇后只好把他软禁起来,免得他再强闯太和殿,惹圣上震怒会真要了他的小命。
前世今生,赵纯都这样不问缘由、不求回报的帮她,让她怎么还得起呢?
崔柔仪两世一路走来看透世态炎凉,也恨过很多人,其中包括张家父子。
唯独对赵纯、范时鸣的雪中送炭之情,她没齿难忘。
徐鹿卿这人也奇怪,看着极其冷漠狠戾,却竟还在乎身边亲近的人,为了赵纯不与他置气,宁可大老远为件小事跑来一趟。
这次选伴读的事对崔柔仪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便不想劳赵纯费那个力气,便道:“烦请徐大人替我转告六殿下,此事请他不必太费心,顺其自然即可。”
“崔姑娘,徐某只管带六殿下的话过来,可不负责替你传话回去。”
徐鹿卿眉眼不动,唇角却流露两分讥诮,退后了一步,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崔柔仪一时气结,腹内大骂怪不得昭武卫处处讨人嫌,从他们的头儿起,就是个极难相处的人!
崔柔仪也没甚好说的了,气鼓鼓的告辞:“徐大人话也带到了,那我就告辞了。”
言罢,见徐鹿卿也没阻拦的动作,崔柔仪赶紧招呼头快垂到地上的染缃,转身快步逃离此地。
虽然徐鹿卿不肯带话回去,但其实伴读一事崔柔仪也没放在心上。
那成宁公主是徐皇后亲生的唯一孩儿,在宫里又不是看人脸色过活的小可怜,哪会那么容易就为了赵纯的请托而委屈自己呢
毕竟上一世赵纯也去说情了,成宁公主终究也没选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