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元汐又不好再夹回去。
倘若那道菜沾了她的口水,谢哥哥就不会再吃了。
不过碗里的烧鹅表皮油亮,看起来皮脆肉嫩的,是最好吃的部位,于是也就又开心了起来。
饭后。
谢鹤安整理好碗碟筷箸,提着食盒走到井水边冲洗。
元汐从方凳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蹲在谢鹤安身边。
谢鹤安瞅了她一眼,没做声,沉默的洗刷着碗筷。
动作干练又细致。
元汐好奇的看着,忍不住伸手去碰湿漉漉的碗。
却被谢鹤安一掌拍开:“别碰。”
凉。
这小孩娇气,万一感染了风寒,他担当不起。
元汐摸着发麻的手背,瘪着嘴巴开口:“我想帮谢哥哥洗漱。”
谢鹤安的脊背僵了一瞬,他低垂着眸,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是冷淡道:“别给我添乱就行。”
不让就不让!
爹娘都夸她乖呢。
到了这里,竟被当成促狭小鬼头了。
元汐两只小胖手托着下巴,嘴巴高高的噘着,以示自己的不满。
谢鹤安眼角余光瞥见小姑娘干净新妍的圆头履,沉默垂眸,黑长的眼睫毛垂着,又拿起一只新碗洗。
只是将湿漉漉的食盒拿离远了一些。
元汐正托着下巴聚精会神的看谢鹤安洗碗,不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春芜匆匆的赶了过来。
“小姐……”
见到两个孩子蹲在水井旁边,谢鹤安在洗碗筷,元汐托着下巴在看,不禁愣了一下。
元汐扭过头,站了起来:“春芜姐姐。”
春芜回神,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小姐,到晚饭时间了,夫人正四处找你呢。”
听见娘亲来找她,元汐顿时不敢再待了,回过头对地上的谢鹤安道:“谢哥哥,我要走了,明日再来!”
谢鹤安没有回答,加快动作冲洗干净碗筷,放进食盒中,然后起身递给了她。
春芜怔忪的接过,谢鹤安便松了手,头也不回的回了屋子。
春芜走过来,说道:“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叫夫人发现,该不好了。”
元汐自那黑漆漆的门内收回视线,只好垂下眸,将手放在她手上,说道:“我们走吧。”
谢鹤安站在门内,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他垂下眸,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掌心。
-
元汐已经吃过饭了,并且因为那一大块烧鹅,肚子本已吃的饱饱的,但又怕被沈微兰发现,于是逼着自己又吃了一碗饭。
饭后,元汐撑的差点走不动路了。
春芜赶紧替自家小姐掩护,干脆抱了她回屋。
元汐叫春芜赶紧关上碧纱橱,瞧了眼碧纱橱的方向,然后在仅有的一方砖地上举着双手转来转去的活动消食。
春芜看得既心疼,又有些想笑,轻声道:“小姐,我去小厨房给你煮碗山楂水来吧。”
元汐摆了下手,小着声音说道:“还是算了,我们折腾的动静太大,万一叫我娘亲听见就坏了!”
“我还是自己活动活动吧!”
元清衍与沈微兰休息的早,元汐也不敢再折腾太久,于是也赶紧灭灯睡了。
本以为肚子能慢慢消化,谁知到了半夜,元汐越来越撑,最后竟一歪头吐了出来。
惊醒了隔壁的元清衍与沈微兰。
沈微兰披着衣服过来,见此情形吓得快要晕过去:“怎么回事,汐儿怎么吐了?”
春芜不敢实话实说,只能信口胡诌。
元清衍还算镇定,一面安抚沈微兰的情绪,一面叫园里小厮去请大夫。
大夫匆忙赶来诊视,说是寻常积食所致,并无大碍。
于是又是开方子抓药又是喂药的,足足折腾了大半夜。
元汐吐过,又喝了药后,胃里好多了,靠在沈微兰怀中,强撑着一丝精神小声说道:“娘亲,不怪别人,是我白日里偷吃了谢核桃酥,柿子饼,晚上才吃撑了。”
沈微兰听了,不免一番训斥。
元汐闷头乖乖听着,不敢反驳。
次日一早,元清衍替元汐向学堂告了几天假,沈微兰勒令元汐在床榻上好好修养,不许乱吃,也不许到处乱跑。
元汐无奈,却也不敢违拗,只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
夜色如水,月光细碎的洒在院外一株稀疏的桂树上,满院显得格外朦朦胧胧。
谢鹤安坐在案几上,提笔盯着面前的《千字文》,却好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一滴浓墨凝在笔尖,欲坠不坠。
耳边安静的只有蟋蟀与知了的声响。
轻柔的夜风吹过破碎的窗纸,一阵沙沙轻响。
“滴。”
浓墨终究舍离了笔尖,掉在了写了大半页的文章上,从中间慢慢晕开。
一页写好的文章报废。
谢鹤安搁笔,神色郁冷的将那页草纸撕掉。
她没来。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