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祁心道,再说下去今日不必睡了,眼瞧着她的脸从白变红又从红变白,便道:“就不能是我真的想娶你?”
“不,你休想骗我。”她更不信,很快回过了神,断然道:“可当初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当初不是你要我答应你的?”做刀是吧?他都给气笑了。不知是气她蠢,还是气自己当初心软答应了她。
刘溪鸰额头突突直跳。当初那个情况还真不好说是谁逼着谁答应什么了。可他既这么快便倒打一耙,那还能有什么好话在后头?
静了一静,她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一样?”先忽悠了再说是吧?好叫她死心塌地俯首帖耳?
“跟她一样?”唐祁闻言,狠狠皱了眉,“跟她一样我还娶你干什么?”
他也不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前些日子柔情蜜意成那般,后面他忙起来顾不上她,是冷淡了些,现在娶她不是顺理成章?娶她不是更应该高兴?
“我也很想知道。”她也很好奇,她如今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新鲜?她什么都没有,他还想把她变成一个废人。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无话可说。“那你想怎么办?”
她想了想,“还像之前那样不行吗?”她明明说的是像阿放一样做他的刀,可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至于前面种种,那是她的错误,她正在及时修正这个错误。
原本还有事情可以做,现在闲得发毛。结果他一句娶她就随便搪塞了她,不仅搪塞她,还要说是早有预谋?
这一问,又是好一阵沉默。
“行。”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那你就听我的话,老实在后面呆着,好好做你的刀!”然后垂头继续看书。
这话到底是她自己说的,所以总能扎到自己。于是眉头也是狠狠拧起,瞪了他半晌,“好。”
他一面写着字,一面生硬地道:“你在家呆着,不要乱跑。”
“这是命令?”
“你怎么理解都行。”
自文相上奏请封太子以来,京城颇不太平,御史台的言官们像是吃了八百斤火药,平日里一月也见不着他们参一位官员,现在一天恨不得参八百回。那些世家门阀个个都在这个时候因病谢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京中闹了疫。
他这小小司府,若不是因为就他光条条一人,怕也是要被参上一参。毕竟连吴国公的侍妾在首饰铺子里逼着老板强买强卖都被捉去御前狠骂一通罚奉一月。
“他们都可以,我不行是吧?”
“是。”这话又回到了原点。
过了许久。她才轻笑一声:“我就这么重要吗?”
她想,这些日子里,她哪件差事办得不对吗?她也没惹什么祸事,是她不够听话吗?上次见赵珏,不就是去年的中秋?
为何他那语气不是说得她像个累赘,就是说她像个需要被看管的麻烦呢?
而既如此,那为何又说要娶她?他如今权势正盛,娶谁不行?娶她这么个人?
她实在是不明白。
而这话在唐祁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了,那像是他非得强娶她似的。于是笑得有些讽刺:“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非娶你不可?”
她闻言,当即冷笑:“岂敢,大人从不缺温柔乡。”
“啪”地一声,唐祁的手拍在了成摞的公文上,深吸一口气,“你跟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不想成为陈维宁,也不想成为你舅妈。我娶你不就是遂了你的愿,你要做什么便可做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的眉头轻动,“这么说,是我无理取闹了?”
“难道不是?我说娶你,你不答应。做刀,你听了我的吗?你怎么总跟别人不一样?”
刘溪鸰笑了笑,这话何其耳熟?从刘家,到沈家,到邹家,再到洪家,哪一个不是这般说辞?到了这儿,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总之都是她的错。
只得自嘲道:“我跑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被你管着,嫁给你,然后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还要感谢你娶了我?”她这不是有病吗?自投罗网也没有这么精准吧?
“人不人鬼不鬼?”唐大官人第二次气笑了,“嫁给我究竟是下了哪一层地狱?”
她的声音接近无情:“没什么区别。”
难道嫁给他了,就会过得好?她还没怎么着呢,她的好师傅就开始上眼药了,他就要开始在两个女人中斡旋平衡,她这两个月不就是妥协的结果?就连眼下她问那么两句,他也是百般敷衍,若是嫁了他,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从小到大她所见之处,入赘的入赘,私奔的私奔,夺权的夺权,死人的死人,仰人鼻息、同室操戈、孤苦伶仃、勾心斗角——没有一桩圆满。
若说真正的圆满,也许是她小时候记忆中的父母,但那大约也是因为他们老夫少妻新婚燕尔,却一个个又撒手人寰的早,否则等到现在,谁也说不准。
“你真够可以。”这么多年来,唐祁真的很少生气,除非忍不住。
他的面色已十分难看,“你说的跟你做的,完全南辕北辙,我不明白你。我很忙,你想清楚再跟我说。若只是不想嫁,那好办的很,以后没事你就听差遣好了,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顿了顿,又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心中拧得像麻花,嘴上却道:“那你以后离我远点。”哐当一声,门一关就走了。
唐祁听来,额头一阵狂跳。
他随即叹了口气,也好,各自冷静一阵吧。然后冷静地拿起了姚秉纯送他的《花间集》。
这本书看到现在都快被他盯出洞来了,仍是没有眉目。这个花间集,究竟有什么玄机?
算了,倒过来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