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那夜着急上火,定是熏着了!”少女声音戚戚然,“耽误了叔父上京,我真该死啊!”
房中人声色低哑:“无事,歇两日就好。”
“我还给叔父熬了粥,清肺润嗓的!”她献宝似的说着,“是青青给的方子,一点儿也不苦,配着药吃,好得更快!”
里头人声音仍是淡然的:“放着吧!”
“要趁热,”少女哭懵了的嗓子哞哞的喊着,“叔父,您喝了吧……”她站在那处,窗上映出一颗脑袋的形状,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终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门开之后是一张的苍白面容,苍白之下是隐忍不耐,青年深吸一口气,又带动了喉头一痒,咳嗽便如何都止不住:“我……我说话,咳咳,你听不明白吗?”
“明白,”少女泪眼汪汪,“可我心里过意不去,想看叔父好起来。”
末了,又举起那托盘朝他跟前送了送,“叔父我错了,您快些好起来吧!”
瞧着那两碗汤粥,又看着跟前这一脸可怜巴巴的人,唐大人却头一回拉长了脸:“心里过意不去?你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好过,若是真想我好快些,就应当闭嘴,老实回房呆着!”低哑的声色中带着些尖刻。
刘溪鸰没料到他这样来一句,“我……没这么想。”
“我还要重复一遍吗?”他冷然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晓得吗?我为何非要承这情,让你心头舒坦呢?你是非要我亲口告诉你,没事了,我不怪你,你才肯罢休?”
刘溪鸰并未想过一开门他仍然是这样难听的话,一通劈头盖脸叫她一下子收回了眼泪。她双目怔怔,她是为了自己舒坦吗?她是这样想的?她有些怀疑。这世上怎会有人是这样看她的呢?
“可大家都说不怪我,我心里才害怕。前日我说给钱给周家他们也不要,回来了阿衍哥维宁姐他们也不理我,我是犯了错,可我想补救,却也没人教我如何补。”她说得可怜兮兮。
那日着火后,唐家其余人都被唐祁狠狠教训了一顿,舒放更是夸张,被吊起来打了几十鞭,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而唯独她,只是被带去那周家赔礼道歉,到头来最完好无损的那个人,竟然是点火的自己。
若是在黄州,她兴许还觉得没什么,他待她不同她从来知道,但那也是因为她不曾闯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祸。这下好了,累的一屋子人要推后上京的行程,她却怎么都找不到被原谅的道理。
舒放这个共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何衍陈西也只是唉声叹气担忧启程的日子,陈维宁却屡屡皱眉,熬药送药时有意无意的嫌弃模样令她更是如坐针毡。尤其这几日,大伙儿里外忙的不见影子,像是有意避着她似的,这令她愈发不安。
满心委屈无处可去,只有拉着张青青哭诉。青青劝她,“只要唐大人不怨你,旁的人也不敢对你说什么的!管他的,去了再说!”于是小手一挥,送了个百合桂枝清肺的方子给她,她才颠颠儿的跑到此处献殷勤。没成想,在唐祁眼中却成了她的自私。
唐祁瞧明白了她:“你日后闯的祸不见得比这小,届时要如何?剐了自己吗?”
刘溪鸰闷闷道:“若是能有处谢罪,倒也好了!”
“若是没有呢?那便在这处摇尾乞怜?这是什么出息?”
“那我该如何……”她实在不知。
青年叹气,还是耐着性子:“我想,有一点你可能没明白。你是什么人,就有什么事要做。他们几个都有自己的事,不是日日都能围着你转的。而我既说了无事那就是无事,你若还不能心安,那便是你的问题。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而不是在这里烦扰别人。”
少女怔住,那是她第一次被说到哑口无言,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好在后来那上京之事并未耽误,她很快就忘了这事。
可现在闲得发慌的时候,她便又想起了这个疑问。
但答案不会再遥远。
很快她接到了来自沈府的信,她的舅舅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