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劝不要紧,只见莲缇听罢,止住了哭,一个扭身跨步,小腿一勾便搭上了刘溪鸰的大腿。
少女却是没料到引火上身来得如此快,整个人僵在了那处。莲缇一边摸着她的脸,“小公子,您人真好!心地真善良!”一边轻轻打着扇子,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莲缇的热情似火并未感染到这刘小公子:“姐姐别扇,我好冷……”
“呀,公子!”莲缇咯咯咯笑了起来,“公子,你的脸好脏呀,来,莲缇给你擦擦!”说罢便咿捧了她的脸要亲上去,然后要擦掉她的胡子。
刘溪鸰汗毛乍起惊恐万分:“啊,这赵赵赵赵公子还在等你呢姐姐!”
这下轮到赵珏差点笑出声,只见他欻的甩开扇子,静默退到了一边。
莲缇不依不饶逗着她玩了好一阵,直到刘溪鸰捂着胸口左闪右躲地差点嚎断气:“赵公子!!!你不是有话要问她吗!!!你跟莲缇姐姐情投意合!!!”
莲缇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儿,刘溪鸰脸色青紫,豁着嘴继续挣扎,“你快问啊,她有没有见到你的!!好盆宇的木未!木未!”
(好朋友的妹妹)
啪的一声,赵珏又收了扇子:“咳咳,莲缇。”
莲缇这才停了手,重新拿起自己那把扇子扇啊扇,重新倚回了赵珏肩上:“说来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那日一别,公子只留了这么把折扇给奴家,奴家整日思念公子的卓越技艺,思念的无法自拔。”啪,扇子又一收,“您瞧,这扇骨都叫莲儿咂摸的上了蜡!”
此话一出,赵珏再也坐不住:“你你你你……你简直!!!”
刘溪鸰瞧着红成虾子的赵珏,凭借博览群书的记忆,又瞧了瞧那扇子的形状,她扬起眉毛,冷静的重复道:“我没理解错的话,技艺和咂摸是指……?”
莲缇跌在了地上,也不恼,转而娇笑道:“公子以为是什么?咱这可是做生意的地方!”
刘溪鸰的鼻孔已经懂得收放自如,又上下逡巡着赵珏,从头到脚,从脚再到……往日里风度翩翩的倜傥贵公子当然无法淡定,嘭地一拍桌子:“看什么看!没有的事!”
“这么说,你,你,”她指了指二人,“啊,那我?我在这?我……”
莲缇明艳一笑:“小公子想什么呢!我与赵郎自然是切磋琴艺和画技了!是不是啊赵郎?”
赵珏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莲缇:“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莲缇小嘴一撇,即刻委屈地红了眼:“赵郎怎地这样凶!”说着竟真的簌簌落下泪来,“难不成是有了相好儿?我说几日不见,怎地如此生分!”
她哽咽着,美目一转,便瞧上了看戏的刘溪鸰,面色倏地一变,俏手一指:“难不成,赵郎心里又有了旁人?!我说今儿怎地还带了外人!你们,你们!呜呜!还是个兔儿……我不依,我要看看他有甚好的!我有的他难道也有!?”说着竟然呜咽着要起来扒楞她。
刘溪鸰一看这苗头不对,怎地像是要冲着自己,情急之下,忙薅住了那把扇子在身前左挥右挡,一面找补着:“姐姐你可千万别误会!你的赵郎只倾心于你,不然,不然……不然怎会花功夫送你这样精致的物件!你看这扇子多精致!他自己那把那么破!”
欸?莲缇一听,倒是止了哭,抢过扇子一扭脸,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小公子你瞧,这并蒂莲的扇面便是赵郎亲自给奴画的呢!奴敢说,如今这整个汴京城,你找不出第二个工笔莲花画的这样好的人了!”
刘溪鸰长吁一口气,这婆娘怎地跟得了疯症一般。又顺着她手指一瞧,扇子辗转间,那栩栩如生的莲花又似半开半闭的动了起来。
“哇!”她这下倒是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是赞叹似是嫉妒:“赵郎啊赵郎,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样的东西!”
赵郎这会子早就没了好气,只道:“一些奇门染技罢了,不费什么事。”
莲缇道:“如何不费事?咱们赵郎呀,就是谦虚,这画可费工夫了,须得先将……”
她正欲长篇大论的卖弄一番,被赵珏一个眼神止住了。
刘溪鸰拿了扇子,又瞧向了落款那处红印,“咦,这是什么?好漂亮。”
“这是篆刻的莲花印,咱们赵郎啊,别的兴许不好说,但这琴棋书画,蹴鞠马球逗蝈蝈什么的,那是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干一行,都是拔尖的!整个倚笑楼,谁不晓得?”莲缇眨眨眼,一脸纯真。
“你会的可真不少!我就说跟着你能长见识吧!”说着又仔细瞧了瞧那印,“这个印挺好看,色儿也挺别致!”
这印设计的并不繁富,只是简单的莲花与流云配的相得益彰,单是那莲花好似来自西域,而流云又好似参杂了宫廷的华贵之意,又有其他花纹点缀其中,便形成了本朝人熟悉的古朴典雅之气。
说着闻了闻,“还怪香的。”
赵珏冷冷的瞧着莲缇在他身上钻来钻去,敷衍道:“文宝斋的印泥。”
“哦!卖断货了的那个!”自支纱入城,文宝斋的印泥这一月以来便卖断了货,可谓是一钱千金,同一幅画,但凡盖了着文宝斋的印,都能卖的贵上几两银子,“赵公子可当真舍得下血本啊!”刘溪鸰捅了他一下,可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主儿。
莲缇道:“那是自然,莲花图配莲花印,莲花扇面赠莲缇。谁不晓得,我家赵郎呀,最是舍得在这样的事情上挖空心思一掷千金了!”
她自然没听出她话里的话,赞叹道:“莲花图配莲花印,啧啧,说你是千金公子不为过了!你可真是好心思!下回画鸟儿的时候,岂不是还要雕个鸟章印上去?”
赵珏皮微笑:“也不是不行,下回送你?你不是鸰鸟吗?”
“去去去,谁稀罕!”
赵珏端起茶杯,却被莲缇抢了先,“公子莫要自己动手,奴家喂您!”说着又扑了过去。
他诚恳道:“莲缇,你也是当真不必如此。”
“奴家不辛苦!”
赵珏:……
此时,黄缦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姑娘,热情的招呼道:“呀,给二位爷加了点菜!来,这是绾绾,这是缨缨,这是细蕊,这是绮萱,这是纫雪,都是咱们楼里啊,最好的姑娘!接下来她们服侍二位慢慢享用!”
赵珏已是一脸麻木:“今日缦娘真是辛苦了,安排的可真周到!”
可黄缦矜却分明读出了那里面的警告之色,如果是自己,她想那句警告一定是:差不多得了啊,别蹬鼻子上脸。
想到此处黄缦矜在心中狂笑三声,又娇笑着一偏头:“赵公子哪儿的话呀,既然吩咐了要把二位爷伺候好,那缦娘自然要全心全意地款待二位了!”
“……甚好。”
“赵郎肾好不好,缦娘自然知道!”
刘溪鸰听闻,当场笑成了一只小母鸡。
赵珏:……
两个时辰后,二人衣衫不整的出了倚笑楼。他二人一个瘦削身材颀长,高鼻凤眼的一张脸生得秀气又挺拔,一个圆眼圆脑袋,灵动跳脱地像个好看的小地精,走在一起煞是显眼。路人瞧一眼出处,又瞧一眼他们虚浮的步子,纷纷不忍直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年纪轻轻的大好时光来逛西北窑子,真是世风日下啊!”
二人行至初遇的凉亭,坐下来歇脚。刘溪鸰由衷佩服:“赵大公子,你为了你的朋友,真的付出了很多。你,够意思!”
“是吧?”
“你可真下得去本啊!钱就罢了,还诗词歌赋扇面丝绢的,还什么莲花美人莲花印,我的天这是什么郎情妾意,你们这一出应该去问君楼啊!!这不比话本子还好看?还可以收点钱!以后莲缇若是真心和你好的话,那下一步送啥,宅子吗?”再一想,那莲缇说这扇面雕工全是赵珏一人亲历亲为,忍不住再叹:“赵家郎,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赵珏一记白眼打断了她的畅想:“你可别瞎猜,那是我临的扇面,不是什么定情物,寻常画罢了。那印你若喜欢我还可以给你刻一个,就你说的那个‘鸟图配鸟章’,怎么样?”
“真的?”
赵公子拨了拨有些乱的发丝,恢复了他的一派从容,“自然是真的。”他瞧了瞧天色,“玩够了吗?下回还来吗?”
“不了。”刘溪鸰忙摇头。
“还来的话咱再去?”
“不了不了。”今日姑娘们还算是手下留情,下回再进去,她可能要光着出来了。
赵公子心满意足摇起了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