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三人皆沉默着,各自有着不同的心事,四下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待顾缘君放下瓷碗时她已经整理好情绪,恢复如常。
她能感觉到痛意在缓缓消解着,便凝神开始筹备实施昨夜的计划。
她虽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让朝廷出面救济百姓,但她知道他既开口必是有把握的,而她这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容有失,她只管做好自己这部分的事。
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军费,岁末士兵的饷银还未凑足数,下一批军资也未必能如期抵达。
但好在他们最不缺的就是人力。遍览史书,其中不乏一些军队自给自足的先例,比如实行军田制度,让士兵在训练之余进行耕种,所谓“养兵百万而不废民间一粟”,虽则现在是冬季,此法行不通,但只要变通一二,人力亦能转换成财帛。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她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着手采购粮食,同时在军队中招募酿酒高手,许以酬劳使之在日常训练之余带领将士们酿酒。另鼓励士兵各展所长,善医之人便带大家上山采集何首乌、细辛、银杏叶等正当时的草药,再炮制成药;善冶炼之人便带大家冶炼生铁和铸造……但这一切都以不干扰军队正常训练和抵御匈奴为前提。
另一方面正筹备抽调少量人手组建数个商队,给他们办了过所,使之前往天竺、大食、堕和罗、吉蔑等地,采购当地独有的珍奇,再扮成商人去云都和富庶的江浙一带贩卖。她思及曾经看的一本外邦志,特意交代务必要大量带回苏木染料来,她另有他用,至于成与不成,待观后效。
这些将士们赚来的钱将全部用于将士们,用来采购军资和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和饮食。
总而言之,大家同心同德向着一致的目标,皆会竭尽全力,事必无不成。
……
另一边,萧云山和顾乘风正带着将士们做日常训练。
现在将士们体能已经提升许多,而人的力量和耐力终有上限,他们这阶段要做的仅仅是保持,因而训练已经渐渐变得轻松起来,他们现下更侧重于技能和反应的训练。
他们彼此已经非常熟稔,加之两位带练的将军也并非严肃的人,为人十分风趣,总是很平易近人地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们竟渐渐觉得军营里的日子是快乐畅意的,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同做一件值得的事,幸莫大焉。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在一个什么样的时间突然到来,也不知道身边的人还能与他们同走多长的路。
但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生逢乱世,过好今天才是最重要的。
“噫!老名你这也不行啊!”
今日主要训练弓箭,萧云山再次将靶位后移了三十尺,看看将士们的表现如何。
一个被大家称作老名的士兵率先上阵,但他张弓时力没给足,箭矢落在了靶前的雪地之上,瞬间引来一片喝倒彩之声。
只见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不明显的红意,不服气地骂道:“滚滚滚!你们来也不行!”
这一队平时作战主要使用陌刀,并非在弓箭手位,因而确实都对此不太擅长。
“嘿我怎么就不信呢!我来!”方才起哄得最欢的高个子士兵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他使出最大的力气张弓,结果箭矢还是“噗”地一下插入靶下的雪地上。
“切!”原本在紧张地等待结果的老名见状立时松了口气,“我就说吧!真是老鸹落在黑猪腚上,光看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顾乘风听这话新鲜,被逗得哈哈大笑。
萧云山也因这儿时常在乡野间听到的俗语而忍俊不禁,他笑着解释:“射箭并不完全是力越大射得越远,还要注意技巧。”
他举起弓箭简单做了个示范:“拉弓时要利用背部的力量,而不是单靠手臂的力量,要挺胸,像我这样用肩胛骨顶住弓弩保持稳定性。同时要有全局观念,射箭不是瞄准就直射过去这么简单,你们还要考虑外界环境,比如风向,针对环境做适当调整。”
“噢!”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试了果然有效。
练熟了之后有人起哄:“您教的我们学会了,我们想学点新的,要不萧都统和顾小将军比比?让我们学学?”
“喔哦!比比!比比!”这群半大的男孩虽已数次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但到底还是难以磨灭少年心性,见状也纷纷凑起了热闹。
顾乘风想起他三年前刚认识萧云山时,因殿下对这家伙的盛赞而摩拳擦掌地想与之比试一场,缠了他许久才促成,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殿下和定音见他深受打击,都来安慰说他较之年纪小些,输了也是正常,但他也算是及时地受到了一记当头棒喝,自此便偃旗息鼓,再也没为他武状元的身份自鸣得意过了。
现在想来多少还是有点阴影,因而他听见起哄便直接拒绝:“好好训练,别闹!”
众人却有意逗他,又加了一把火:“顾小将军你不会是怕了萧都统吧?”
顾乘风有些心虚,掩饰道:“胡说!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