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缘君仰头看向他的头顶,心想当局者迷,他自己才是真的长高了不少。
“玄哥哥等你忙完跟我走哦,我娘让我来叫你去家里吃饭。”
陈九曜闻言愣了一瞬,随后笑了:“我的事情不急,这便去罢,不要让姨母久等。”
顾缘君听了很开心,上前拉住他的手:“那就快走罢!”
然后就这样一路牵着他的手回了家。
陈九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心里缘君妹妹一直都是那个磨喝乐似的小女孩。
候在门外等着他们回来的王瑜见状却把顾缘君扯到一边,小声训斥:“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太子殿下的手!”
顾缘君闻言愣住了。她是大姑娘了吗?已经不能牵玄哥哥的手了吗?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被玄哥哥握住的触感。
她的脸忽然像被点燃的旷野,片刻便被风吹得连成一片灼烧起来。她用手贴住双颊想快快降温。
“缘君妹妹,你的脸怎么了?”陈九曜看她突然变成这样有些错愕。
“没……没什么……”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你们回来啦!”还是个调皮少年的顾乘风向他们抱怨:“我爹说我至少不能当个文盲,非让我在家读书,搞得我都不能和娪娪一起去接你!”
众人一道进了门,王瑜便端来一个食盒,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碗长寿面。
陈九曜看着这碗熟悉的面悄悄红了眼眶。
王瑜招呼着:“我刚进宫从皇后娘娘那取来的,殿下你快点吃,一会儿该凉了。”
陈九曜道谢,低头掩饰着红了的眼眶,拾起银箸默默吃着,将不小心掉落在碗中的一滴泪一同咽下。
今日一早他出宫之前欲与母亲辞行,却被宣威帝的人拦住,告诉他母亲因犯错被禁足,不能见他。
没想到今天他还能见到母亲做的东西,哭什么?他应该高兴的。
人要知足啊……
“哎娘你看见我的剑放哪了吗?”
“啊没有……我和娪娪去帮你找找,走。”
他们的表演拙劣,却温暖。
陈九曜在顾家过了一个简单的生辰,虽与往年阿翁和母亲给他的隆重庆祝不同,但他真的很开心。
姨母待他像母亲一样温柔,姨夫也为人和善,弟弟调皮,妹妹可爱。
在这里比在皇宫中更有家的感觉。
……
“啾啾——啾啾——”
陈九曜被啾啾的叫声吵醒,一时间不能回神,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啾啾在外不断用喙敲打营帐,这才把他彻底唤醒。
他起身,掀起帐帘把啾啾放进来。
帐帘掀开的瞬间,突然感觉有一个大冰块砸到他怀里,他连忙低头用手托住,只见啾啾浑身沾着白雪,像只凿洞的硕鼠一样在他的手心里一直抖。
他取来帕子给它擦干,再把它放入手心捂着,这小家伙才好了起来。
他支起窗户,冷风吹入,才知今日又降温了。
没想到这北地生的雀鸟也和他们这些云都来的人一样怕冷。
“怕冷就不要乱跑,就待在这。”陈九曜给它指了指案上摆的一碗粟米,“饭已经给你备好了,你不用出去觅食。”
“啾啾——”
操练场上。
士兵们已经穿上了前段时间顾缘君主持缝制的冬衣,因军费实在有限,虽已尽量多絮棉花,但还是勉强,当下穿着倒没什么问题,但听当地人说后面三九天这里还会更冷些。
此时三万待调遣的士兵已被叫到此处,列队整齐,被告知了即将调回云都的消息。
对其中的很多人来说,这是个喜讯。
但也有人委屈、不解。
“将军!是我哪里做得比别人差吗?我改!求您不要让我走!”
护边军的一名士兵率先请求道。
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他们当然知道回了云都吃得好、住得好还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们的使命还没完成,他们还要亲手把侵略者赶出边境之外!他们不愿走!
但为凑三万之数,除了伤残士兵、家中独子且父母年迈,以及搅扰军队的兵痞,难免会划拨一些其他士兵来补足数目。
顾缘君见状抬起双臂,手心向下示意安静,开口解释:“各位稍安,调遣大家回云都实则是皇命难违,几位将军也并非看低大家,而是主要考虑到有些将士英勇护国却在战争中致伤致残,朝廷应该给予奉养;有些将士父母年迈却只有这一个孩子,实在不能失去你们了,以及为补足三万之数随机抽调的将士。”
她说完,下面的士兵都安定下来,但部分人还是欲言又止。
陈九曜看懂了他们的想法,开口补充:“我们完全尊重大家的意愿,除上面的两种情形,有不愿离开的,可上前登记。但我希望大家在作出决定之前慎重考虑,为自己的决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