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呼声刚落就接上破口大骂:“这么冷的天谁还把水泼在门口!摔死人要你偿命!”
那场初雪过后天气越发冷了下来,泼水之处一夜便会结冰。
但这样的天气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在顾缘君的指挥下,前日晋城各处城墙外墙处都泼上了水,结了一层平滑的冰,攀爬城墙攻城更是难上加难。
但显然乌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禀将军,匈奴正在城外堆土山,不知欲做什么。位置在投石车射程之外,无法阻断。”瞭望台的侦查士兵来主营帐禀报匈奴的动作。
众人皱眉,气氛沉重。
成国公顾策对行军作战的千种方法了如指掌,迅速地推测出匈奴的意图:“火箭烧城。匈奴这是要破釜沉舟了,宁可烧光这座城一无所获,也要攻下来。”
顾乘风闻言用舌尖顶起腮帮子,下巴紧绷:“跟抢东西的畜牲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真想明天快点到,让我用刀把他们宰干净!”
楚定音拍拍他的肩膀:“莫急,快了,我们先过了这一关。”他召来副官,吩咐:“派人去城中通知百姓尽快回到家中,从水井和其他就近水源中大量取水备用,家中如落火箭及时灭火。另外嘱咐大家要邻里互助,否则火势迟早会蔓延开来,无人可独善其身。”
顾缘君赞同地点头,从桌面一堆纸张中翻找出里面夹着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点对传令官说:“以现在的天气,河面结冰还不厚,前中后三军带着所有能用的容器分别去这三个水源地就近凿冰取水。前军在城墙各处原地继续守城,分派部分兵力取水避免城墙处起火;中军去城中空宅和粮仓等处防火;后军一半留守驻营地防火,一半去各处机动支应。”
“是!”
顾策和楚非赞许地点头,只补充一点:“着军中医士尽快清点营中的烫伤药膏和祛风解毒的药品。城中的相关药品也全部采购回来,再免费发放给有需要的百姓,避免有商人逐利恶意囤积。”
好在护边军提前预测了匈奴的动向,部署迅速,待成簇的火箭飞越城墙落在城中的时候,护边军和城中百姓已经各就其位了。
在寒风中,火箭带着炽热的温度如流星一般划过,却带着险恶用心和森森杀意。
顾缘君再次站在了城墙之上。
不去看头顶不断飞越而过的火箭,只盯着城外多处高高垒起的土堆,从其高度推断,对方已经可以窥得城中大半面貌。她思及后面需要做的隐秘部署,清醒地意识到就算要伪装,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听之任之了。
“定音。”她开口,却好似什么都没说。
但二人对视的一瞬,楚定音便知她想做什么,他点头:“走,我们去看看投石车。”
天梁先生之名声动四海,他擅文理,更擅数术,从天文、星象到水利、机巧,无一不通。
顾缘君、陈九曜、楚定音三人拜天梁先生为师,所学颇广,虽只得皮毛,但当下投石车射程不够,却也未必没有办法。
楚定音围着投石车绕了一圈,上手推拉试验,半晌开口:“去运一块巨石来,尽可能大。”
当下投石车以人力拉动杠杆投掷,不仅力量有限,且难免力量不均,若能实现借力投掷,必会威力大增。
楚定音将巨石固定在原本人力拉拽的一端,在砲架和砲杆两端安装铁钩,以绳连接,巨石被高高抬起。
他命人将另一端盛上百余斤的石砲,让人用力挥刀砍断连接绳,石砲瞬间飞出。
在场众人无不惊喜非常,满怀期待地等待测量结果。
小兵跑去丈量,回来后却摇摇头:“楚司马,还是差一些。”
众人难免失望,一时沉默。
顾缘君思索片刻,开口:“若将投石车加高,我们也在城墙后堆土堆以高位射击,也许射程可以补足。”
楚定音笑了,点头:“没错,我们去试试。”
随着“彭——”一声巨响,匈奴的土堆瞬间被击垮四散,此处的火箭攻击立时停止。
顾缘君和楚定音欣喜不已,激动到心脏砰砰直响,默契地抬起手击了一掌。
“成了!成了!”
在场众人欢呼雀跃,兴奋的情绪化作高亢的声音四处飘散,传入城中,也传到城外匈奴的临时驻营地。
此时乌珠的主营帐里坐满了人,却鸦雀无声。
连日来攻城的疲惫和不见成效的打击交织,消磨了他们的斗志。
连焚城的法子都使出来了,护边军却依然没有准备出城反击进行正面一战的意向,只是用投石车砸毁了他们搭建的土堆,更令他们笃信两日后大霂的增兵便会如期到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是所有人恐惧的心声。
“呼衍王,我们赶快撤回阡城吧,丢了覃城也就罢了,要是不仅丢了覃城,大军还受重创,实在是没法向单于交代啊。”
乌珠摩挲着手中木雕的星月图腾,沉默不语。
他一向对自己的智谋很自信,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打击。
半晌,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出去,我再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