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食为政首,粮安天下。粮价是百价之基,粮价动则民心动,民心动则社稷不稳。既有此事发生,则说明这制度尚需优化。我朝历来以平籴制度控制粮价,然无人监管实施,形同虚设,臣提议设立平准署,把控市场民生类商品价格,通过官府买卖调节生产流通。再辅设常平仓,在粮价低的时候适当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在粮价高的时候适当降低价格进行出售。这样既避免了‘谷贱伤农’,又防止了‘谷贵伤民’。”
“太子殿下的提议甚好啊!”
“臣附议。”
底下一片赞成之声。
宣威帝有种被牵着鼻子的不快,半晌开口:“……准了。李之景——”
“臣在。”
“朕命你为平准令,掌平准署,好好干,太子可盯着你呢。”宣威帝意味深长。
“臣遵旨。”李之景伏地谢恩。
“至于这常平仓交给谁……五皇子可有良才举荐?”宣威帝面露柔色,看向五皇子陈廷玉。
陈九曜朝服宽袖下的拳头暗暗紧握。
陈廷玉勾勾嘴角,“回父皇,儿臣确有一良才举荐。”
……
“太子,如此你可满意了?”
一切尘埃落定,宣威帝冷冷凝视着陈九曜:“今日之事,足见你汲汲营营、不容手足,回去抄十遍《颜氏家训》!”说罢拂袖而去。
许多朝臣惊讶于宣威帝的妄语,多替太子殿下不平,议论纷纷。
“臣——遵、旨。”陈九曜看着宣威帝的背影,轻敛眉目,置之一笑,缓慢回道。
对他来说,事情解决就已是圆满了,他也不曾奢求更多。
“退朝——”
大太监赵功尖利的嗓音穿透整个大殿。
陈九曜闻言直接转身迈步出了大殿,身后传来半数朝臣之声:“恭送太子殿下。”
————
朱雀大街,兴道坊,太子府。
门前往来的百姓抬头看到太子府的牌匾,常常会疑惑:说来也是奇怪,历朝历代,储君都是大婚后才外出立府,而这位太子殿下刚满十五就被宣威帝打发到了宫外,还偏偏不是权贵云集的云都东北角,也并未启用今上龙潜时所居的东宫,而是在这皇城门外的兴道坊另立了太子府,大家都在议论太子不得圣心,招了陛下厌弃呢。
“你还真在抄这劳什子的《颜氏家训》?”
说话的人正是在成国公夫人寿辰时、小院中缺席的萧云山。
说起来,云都人常看到太子殿下与三人在一处。
成国公府世子、曾经的太子伴读、同时也是顾缘君的哥哥——顾戟顾乘风。
云麾将军的大公子、科举状元出身、从五品尚书左司郎中楚珀楚定音。
以及寒门出身,凭军功晋升到从五品骑都尉的萧懿萧云山。
三人皆为陈九曜好友。但五指也有长短,这其中陈九曜可称得上与之无话不说的,便是萧云山。陈九曜十六岁涂山剿匪,几经周折,险些不能生还,幸有萧云山与他通力合作,才克服艰险,他也因此认识了这个仅大他一岁的军中小将。
笔上墨汁欲尽,陈九曜一手托住宽袖,一手去蘸墨:“反正我每日都会练习书法,写什么都是写。”
“你这是被硬生生磨出了一副好心性。”
二人私底下相处时并无尊卑,而萧云山乡野出身,性情不羁,是以二人说话很是随意。
陈九曜哂笑:“这么看倒也有几分益处。”
……
五月初四,成国公府。
顾缘君正带着丫鬟们做端午香囊,纤纤玉手十分灵巧,绣针上下翻飞,光是动作便教人赏心悦目,手中的香囊更是研精致思、铺锦列绣。
贴身侍女繁星走进来,见了这一幕忍不住驻足凝视良久。
——只有这样的锦绣门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大家闺秀罢。
片刻她想起正事,回神,询问:“小姐,明日端午去长公主府赴宴的衣裳还熏丁香吗?”
“……不了,此后都熏我平时爱用的海南沉香罢。”
顾缘君脑中忍不住闪现多年前的一幕:
“缘君妹妹!你今天身上好香呀!这是什么味道?”彼年在先皇偏爱下的皇太孙小陈玄,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光景,开朗且尚存童真。
小缘君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小脸蛋,开心地回答:“嘻嘻,玄哥哥,是阿娘帮我熏的丁香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