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哥,所以,你认识天南星父亲么?
白芍望着全神看她的男人,心口木然,终究不敢把这问题直接抛给他。
莱恩压了压被子,结束一人呆坐,迅速滑入被窝,将她搂近些:“很晚了,睡吧。”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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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结束,研三开始,撰写毕业论文成了白芍的头件大事。选题确定后,开始查找资料,阅读各类文献,每周时间都压得很紧。
相较于上一年每周抽出一到两个下午去贸易公司,这学期刚开始,白芍便跟师傅那边说了情况,可能一个月去个一到两次顶天了。
对公司其实无差,但对于她自己而言,意味着碰到天海龙的概率就更小了。
过去两年,白芍与这个老板发生交集的次数少之又少,令她一度产生怀疑,天南星这个父亲是否还记得公司有她这个人?
倒是天南星这边,自打白芍研二下半学期开始,他便经常来公司。
有时给她带奶茶,有时给她带零食,有时空手来纯找她聊几句,行为很迷,目的却昭然。
无论是对于公司一众旁观的员工来说,还是对于白芍本人而言,天南星的频繁现身,所谓何人,所谓何事,一目了然。
白芍与他保持着分寸,不冷也不热,正常社交距离。也正是因为过去半年的高频率碰面,白芍才知道了些天南星家里的事。
比如,天南星极少提他妈妈,因为没印象。
天南星的妈妈,生完他没多久,产后抑郁,一个夜里从医院住院部一跃而下,被发现时已经没了呼吸。
天南星是六月生的,比她大六个月,白芍无法从这一令人伤感的往事里推断任何。
一个丈夫,总不可能在妻子辛苦怀孕六个月时出轨,与其他女人发生关系,并致其怀孕吧……那得多不要脸,道德得多没下限!
所以,天海龙应该不至于是她的父亲。
父亲见不到,儿子经常见,白芍会用心打量天南星的五官与长相,次数久了,觉得他与她之间并不像。但父子俩却很像,所以也能间接判断,她应该与他们无血缘关系。
这些细微的举动,偏偏给了天南星错误的暗示。一次又一次的,天南星便愈发觉得,白芍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想着,她应该对他有意思的。
虽然言语间,还是从前那般有距离。
天南星以为是女孩子害羞,所以总矜持着。
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处久了,见多了,自然就会生了之前没有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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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研究生最后一年,白芍自个紧张,莱恩同样紧张。两人份的紧张,一个明,一个暗,核心部分重叠,可谁都没有主动提。
都不敢提。
都敏感着。
本科时写论文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所以白芍只同莱恩讲,她有论文焦虑症。
而关于天南星父子,她只字未提。
每次从首都北京回边境小城,莱恩总是寝食难安,控制不住地焦虑,一个人躺阁楼小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索性就留宿会所。
回想最近几次亲密,她似乎总有走神,莱恩猜不透为何,但隐约觉得不安。以至于好几次,谈论毕业后的话到了嘴边,他只能硬生生憋回。
莱恩在怕。
白芍也怕。
莱恩怕她毕业了想留京。
白芍怕自己毕业了还没头绪。
唯一的这条线索过去两年夜深人静时总咬着她的理智。白芍心里清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她得主动做些什么,不然任她这样低频率地去天海龙公司做兼职,压根无济于事。
另一方面,对莱恩的依赖越深,同样越让她恐惧森森。
顺利毕业板上钉钉,那毕业后怎么打算?
白芍目前显然无法打算。
所以,夜里与莱恩依偎缱绻时,她会倏然一下地走神,清醒得要命,突如其来的理智愣是降下上头的荷尔蒙激素水平,让人一秒抽离肉身的热烈。
白芍喜欢与莱恩肌肤相亲。
可或许正是骨子里贪恋这样的无间亲密,所以愈发惶恐失去,所以才会令她产生某种类似心理障碍的情绪反应。
可怕的是,这样的情况,已发生不止一次。
白芍能感觉到,上个月莱恩过来,他大概率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但他并没有说,也没怪她扫兴。
或许,莱恩以为,她只是焦虑论文。
等论文写完,答辩完成,正式毕了业,就“不治而愈”。
烦。烦的。神烦。
从学校自习室出来,白芍一个人不声不响搭乘公交回了公寓,刚进屋,就止步,愣在玄关处。
如果这个时候,莱恩在这里就好了。
他哪怕不说话,抱抱她,都是一种能量输入。
白芍眼眶灼热,叹了口气。
想起上次莱恩来,陪她逛街,买了一只便携式香薰机。莱恩还给她选了瓶葡萄柚气味的精油。
她连用了半个月,之后一忙就忘了。
这会想想,好像落在公司的办公桌上了。
低头看手机,六点多,白芍侧身瞧了眼门,决定坐车去拿。
今晚,就想闻着葡萄柚的味道入睡。
人的执念,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尤其是情绪处于晃动期,一旦突然认定想吃什么或想做什么,是怎么都得满足自己了。
白芍非常了解自己这一点。
比如,本科大四那年,写论文期间,以及备战考研那会,她陷入沉默地暴躁时,一天需要两杯咖啡才能让神经稍微镇定些。
还有,临近毕业决定结束四年的自我拉扯,杀回小城攻克莱恩的前一周,她也是整宿整宿地睁眼到天亮,得亏白天能睡会补眠。
所以,今晚是无论如何都得回公司一趟,把那只小香薰机拿回来。
悬着的心,需要有个支点落下来。
哪怕这个支点,只是一股葡萄柚的清香,也足以熨贴她的感官寂寥。
白芍想借用嗅觉刺激,来驱赶萦绕心头的某种荒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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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厦时,已过7点30,白芍进电梯,迅速按下对应楼层。
前台区域光亮一片。
白芍想着这会还有人在加班,结果按指纹进入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她并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采购部靠近老总办公室,白芍下意识望了过去,两个办公室都黑漆漆地一片,显然都没人。
也是,白天都瞧不见人,更何况晚上。
进入部门办公室,开灯,迅速走到自己工位,白芍一眼瞥见放在右边鼠标旁的白色熏香机,不知还有没有电,等拿回去再看了。
环顾一圈整个办公室,与上回离开时,并没变动。白芍打开高德地图,看了下返程公交车时间,10分钟后有一辆,差不多该下去了。
把熏香机放入帆布包内袋,埋头往外走,到门口停步,抬手关灯,白芍拢了拢散乱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出了办公室。
没走两步,身后突然浑浊一声喊:“辛夷!”
瘦削的脊梁骨猛地一挺,白芍头皮瞬间发麻,却还是第一时间转身过去,看到天海龙醉醺醺地望着她,看样子刚从漆黑的办公室出来?
“辛夷,是你么?”天海龙喝大了,本陷在沙发里打盹,听到隔壁有动静,便支棱着起来看看,结果一打开门,就瞅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白芍眨眨眼,怔愣着,未应声。
“真的是你!”几乎一刹那,两行热泪从天海龙脸颊滑落,“辛夷,我喝多了,有些分不清,这应该是梦里?”
当年他亲自收的尸,天海龙心里一直忘不了。
忘不了她生前的模样,更忘不了她惨烈的死相。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一次都未入他梦中。
想来是死不瞑目,又或是记恨于他。
白芍四肢僵硬,浑身上下的血流似冻住般,让她原地生了根,天南星父亲泪流满面的模样,与他呆呆喊她一声“辛夷”,同样令她震惊不已!
……显然,他把她当作她妈妈了。
“辛夷?你怎么不说话?”她还是那么年轻,一如初见时那般美丽动人,天海龙不敢眨眼。
两个眼眶因撑得太用力,愈渐发红。
他步子发颤,努力向面前的年轻女孩走了两小步。
她却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怕他?
天海龙悲戚一笑,比哭难看百倍,只觉痛入心骨:果然是梦啊。
辛夷这个年纪时,每回看到他,都是兴高采烈奔入他怀,回回如此,没有例外。
她不会这样惧他怕他,后退远离他的。
醉眼朦胧的男人似不甘心,又是往前两步。
这一次,白芍没有再退,硬是逼自己扎稳两个脚,等他再次开口。
“辛夷,你怎么不说话?”
“天叔叔,你认错人了,我是白芍,不是辛夷。”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任心理素质再强也无法百分百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白芍觉得热血汩汩冲天灵盖,尤其说最后两个字时,她怕自己会崩溃落泪。
还好,她忍住了。
“……”天海龙陡然一愣,神色一恍,眉尖蹙起一座小山,讷讷瞧她,“白芍?”
“对啊。”白芍冲他点点头,一颗心却如临大敌般绷至最紧。
天海龙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张脸全是困惑与茫然,神志却也醒了点:“噢,是你,小芍?”
“是。”
“小芍,你认识辛夷么?”虽然冒险,可或是酒精加持,天海龙再也没能收住理智。
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一个于他而言属心知肚明的事实,急需被确认。
“不认识。”白芍几乎秒答,而后冲稍微清醒了些的醉酒男人不自然一笑,“天叔叔,辛夷,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