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我的意思是她进来之前是什么身份?”沈妙合问道。
“她进来的时候属下还未在此当差,听前辈们说她是皇上的一名贵人,皇上刚登基后没多久,她的父亲就被查处通敌谋逆,全家都被斩首了。这位贵人没有子嗣也不算得宠,皇上根本不可能保她,就送来了冷宫,半年后就疯了,她在这里已经熬了快二十年了,居然还能活着,也算是奇迹了。属下还听说这位贵人心地很好,一直本本份份的,若不是被家里连累了,应该能有的好结局。她在冷宫疯了二十年都没死,也许就是因为昔日的善良得到了回报?可是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属下真不知道是善报还是恶报。”侍卫唏嘘的说道。
原来她真的是个好人,被打入冷宫也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啊,怪不得她刚刚只是发疯的又蹦又笑却不曾伤害别人呢。沈妙合有些难过的想到,甚至频频回头眺望那个可怜的女子。
如果她不曾出身官宦世家,如果她没有进宫做妃子,如果她不是被家人所累,或许此刻也是一番夫妻和睦、母慈子孝的好光景吧。可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要落的这个地步呢,都是那些男人连累了她。
男人取得成就,世人会对他们诸多夸赞,他们会成为世人眼中的英雄豪杰,会流芳百世。而他们身后的女人了不起顶着某夫人的名头,日后在后世人眼中也不过被称作某某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配拥有;可若男人失败了,女人们就得陪着一起去死。
沈妙合知道这是全天下女子的可悲,是所有生活在男权社会中的无能为力。
这边沈妙合还在同情那位“贵人”的遭遇,绿萼在旁边和护卫搭起了话,“护卫大哥,你们在这种地方当差,真是辛苦了,那不是谁都能熬的住的。”
护卫赶忙说道:“担不起姑娘一句大哥,我呢名叫王明伟,我的同伴名叫林立,叶夫人和姑娘不嫌弃就直呼我大名好了。”
他哪里敢拿乔让绿萼叫自己“大哥”,他知道绿萼虽然是丫鬟,那也是叶夫人的贴身侍女,地位可比他高多了。
“王大哥谦虚了。”绿萼还是客气的加上姓氏叫了声“大哥”。
王明伟对沈妙合主仆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在他看来,这位叶夫人有教养有礼貌又很善良,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贵族女眷们完全不一样,他伺候上一回这种贵人,也算是福气了。
“这里现在住着多少人?”沈妙合问道。
王明伟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只有五人,两位是先帝爷时进来的废妃,三位是圣上的废妃,这五个人里,除了刚来的宁贵妃,其余都已经疯了。”
“先帝爷时的废妃还活着?最少的也得二十几年了吧?”绿萼惊呼道。
“可不是嘛,其中一位年纪大些,进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出头了,现在总该有六十好几。不仅疯的厉害,身体还糟糕透了,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瘫痪,只能靠两条胳膊杵地拖着身体行走,那罪遭的就别提了,我看着都替她觉得难熬。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活到她那个份上真的是没必要,完全活受罪。可她就是硬熬着不死啊。”
“还有一位先帝爷的废妃,据说刚入宫没多久就被打入了冷宫,进来的时候才十七八,花一样的年纪,漂亮的很,也不知犯了什么罪就被废掉了,刚进来一个月不到就彻底的疯了,她也是这些人中疯的最厉害的。”
王明伟说到这儿语气中不仅有一丝同情,还有些欲言又止,很多话是不能当着贵族的夫人小姐面说出来的,那些肮脏事会污了贵人们的耳朵。
就好比先帝那位年纪轻轻就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据说都没有被先帝临幸过,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处子之身。有一次他与林立和那些昔年守卫冷宫的老人们喝酒,老人们喝多了酒,就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天大秘密——
很多很多年前,那位年轻的妃子刚被打入冷宫,一天夜里他们这帮护卫们也是喝多酒,无意中得知年轻的妃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于是几人邪恶之心顿时,一起奸污了她。一个月后那个可怜的女子居然怀了孩子,他们怕事情暴露就去宫外抓来堕胎药,生生将孩子给弄没了。
从那之后,年轻的妃子就疯了,而且是整个冷宫里最疯了,她只要一见到男人就会犯病,疯狂的扑上去攻击,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甚至连太监都不放过。
王明伟刚刚说的之前就被一个冷宫里的女人抓伤过,便是这位可怜女人的“杰作”。
当然了,这些污秽之事王明伟是不会说给沈妙合听的,他边走边继续介绍其他三人的情况。
“当今圣上登基后共有三人被废进了冷宫,刚刚咱们见的那位是一个,宁贵妃是一个,还有十年前到这里的络嫔,她,怎么说呢,不是这里最疯的,但绝对是最怪的,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的时候就待在屋里做针线活,做好后拜托我们拿去卖钱换点银子;疯癫的时候能折腾的整个冷宫好似人间炼狱,一整夜一整夜的鬼哭狼嚎。她还喜欢揪着其他几个疯子表演,一会儿说自己是皇后一会儿说自己是太后,然后让那些疯子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王明伟语气平和淡然的说着几个女人的事,除了偶尔展现出来的情绪外,大多时候都是麻木而冷漠的,仿佛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所有的善心都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被消磨殆尽,他已经无法怜悯同情这里的任何女人,因为知道无用,也因为明白不值。
唯有沈妙合和绿萼听的头皮发麻、浑身发抖,似乎随着王明伟的描述,这里的天空更加的阴暗,这里的温度更加的寒冷,就连吹过的风都带着呜咽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