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卷舒喝茶的动作一顿,眼底的空茫划过,只是笑了下,“自然不能,都没见过,又何谈分辨。”
灵久翻过身坐好,撇撇嘴道:“啊?就算我们去了也分辨不出,那不是白去了吗?”
同其尘道:“得道修仙岂是如此简单?祭祀一年一办,选‘天人’点化成仙,甚是荒诞。天下各修仙门派数不胜数,又听闻几人得道成仙?只拿长留山来说,掌门和两位长老已修数百年,都还未能修成仙。”
此话倒是点醒了燕辞归,之前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只顾猜忌人们口中的真假,却忘了细细琢磨。若得道修仙真如此简单,那岂不是人人为仙,还谈什么得道。
灵久在凳子上转了一圈,重新坐好,看向同其尘道:“那是安德城的人都在说谎?”
同其尘摇头道:“也不见得,或许他们都是听前人传言,云里雾里罢了。”
灵久脑瓜转的飞快,站起身道:“那也不对啊,这些人岂不是在坑我们吗?说的好听,搞半天,他们自己都没摸清这里面的道道。”
雪芽莞尔:“我们小灵久啊,现在也是聪明起来了。”
任卷舒笑了下,“跟着我们几个,再没点长进,那才是太笨了。”
灵久得意洋洋的“哼”了声,又赖进雪芽怀里,“我们都不知道南边山里到底有什么,感觉有点危险。”
“有什么还不好猜?”任卷舒将瓜子丢在桌上,伸出手指跟他掰扯,“一是有神仙,刚才也说了,这个可能性非常非常小。
二是有鬼怪作祟。
三是单纯迷信,祭祀之人顺着河流飘荡,遇害了,或是所到之处太远难以回来。
但是后面两条……有一点难以解释,安德城的名声为什么越来越好?到底是怎么好的?”
灵久弱弱地说了句,“之前那个富家公子到处宣扬的?”
“听个故事,还真往心里去了。”燕辞归笑她,“这么离谱的事,你还真信?”
“那怎么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灵久指向同其尘,“这还是他之前说的话。”
真别说,就连她说出口的语气,都像是从同其尘那照搬来的。燕辞归道:“哎?你懂什么意思吗?就乱用。”
灵久道:“你管我懂不懂,懂也不告诉你。”
两人吵吵的厉害,反倒是同其尘一头雾水,想不起何时说过。
思索了半天,虽没想起何时说过,但也悟出一件事,以后说俗语之类的时候,要捎带给灵久讲一下。
灵久跟燕辞归斗了半天嘴,猛灌了几大口茶水,累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还不忘念叨着,“祭祀对安德城的人来说,不是好事吗?”
燕辞直接拎起茶壶往嘴里灌,“不说了,跟你犟,没完。”
灵久撇他一眼,“谁稀罕跟你犟?”
“不是好事吗?”任卷舒接过灵久方才问的,“祭祀保他们生意越来越好,财源滚进,这是好的一方面。但祭祀要选‘天人’,不难看出,大家又不想出人,这就是不好的一面。”
灵久道:“那也没见他们反抗祭祀啊?”
任卷舒耸肩道:“好处远大于坏处呗。”
灵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再说。
“叩叩叩——”
任卷舒应了声,一个丫鬟推开门,手中撑着方盘低头走进,吴厚生紧跟其后,笑呵呵道:“几位都在啊。”
扫了眼方盘上的东西,是面具,任卷舒蹙眉嫌弃了一下,很丑。像是宣纸糊的,只在眼睛和鼻子下面挖了两个洞,可能是为了突出这四个洞,专门拿墨水在周边描了一圈,真是丑惨了。
想到要带上这鬼东西,在安德城转一大圈,她就头疼。
雪芽看出她的心思,摇头笑了下,“吴老爷,这面具做的着实有些丑。”
还想着委婉一点说呢,任卷舒敲击额头的手指顿住,给雪芽掷了个眼神,示意道“说的漂亮。”
吴厚生面带尴尬,轻咳两声道:“姑娘莫要见怪,这也是我们这边的传承,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做的。咋一看,可能不好看,你这仔细一看……”他抿了下嘴,这做的确实有些潦草,“仔细一看,还别有一番特色。”
吴厚生尬笑两声,任卷舒也跟着他笑了下,“真不能换?”
吴厚生道:“姑娘,这真换不得,你们稍微适应适应,看惯了,也就不觉的难看了。”
“行吧。”任卷舒又瞧了眼面具,蹙眉道:“怎么就三个面具?”丑就算了,还少了两个。
“姑娘,这‘天人’可不是随便选的,最多也就能去三个,山神选一个最有慧根的点化成仙,剩下两人可以求取个愿望。”
吴厚生道:“三人已是上限,可不能再多了。再多,山神要怪罪的。”
任卷舒点头道:“行吧,我们商议商议。”
吴厚生道:“好,你们慢慢商量,明天中午祭祀前选好就行。”
任卷舒道:“祭祀可有要注意的东西?”
吴厚生正色道:“戴上面具之后,不可大声喧闹。上船后不可调头,免得走到阴阳路上去。”
不能喧哗?不能掉头?任卷舒勾了下嘴角,明日便试上一试,看看是怎么个不能。
吴厚生也没别的嘱托,便开口道:“也没别的事了,那几位先好生歇息。”
“吴老爷慢走。”待人走出去,任卷舒一抬手,门便被关上。
她还没开口,灵久手已经高高举起,“我,我要去。”
任卷舒抬手跟她击了个掌,“你!肯定不能去!”
灵久拉着她的手,一窜一窜蹦跶,“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真想跟着去,我又不添乱,万一有危险,我肯定能躲起来。”
任卷舒按住她的头,“不行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你老实在这呆着。”
“雪芽和我一起。”
“好。”
任卷舒转头看向同其尘,还没开口,便见他微微点头,嘴里似有想说的话,不过被她截断了,“同其尘,你跟灵久呆在这吧。”
应是没料到她这样说,同其尘有些愣住,嘴唇翁张了片刻,只吐出一个“嗯”,便垂下眼睫。
倒是灵久和燕辞归先炸了锅。
“不是,卷儿姐。”灵久指着同其尘,“他!你也不带着啊?”
燕辞归震惊道:“要带着我啊!”
任卷舒点头道:“同其尘和你在这,我还放心。万一,真有我们三个应付不了的,还有他能顶上去。”
“好吧。”灵久不情愿应了声。
几人晚饭过后便一直在同其尘房间待着,现在也该回去休息了,任卷舒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先回去休息吧。”
四人往外走着,任卷舒突然转头往回走了几步,窜到同其尘面前。
同其尘被她盯的后退半步,没想到她突然折返,心脏吓的一扑棱,又正色道:“还有何事?”
任卷舒瞧了半天,没见不同,随口道:“我害怕此次祭祀,鬼魂会作乱,所以你在这,我放心。”
同其尘胡乱点了点头,“知道了。”
“走了。”任卷舒利落准身,走了出去。
半晌,同其尘才平静下来,上前关了门。
月亮悄悄往西爬。
吴厚生睡不着,用胳膊轻轻怼了一下郝玲,小声道:“你可确定,这五人真不是来置办东西的?”
郝玲烦躁的往旁边挪,没好气道:“不是!每天都要问个两三遍,你是不是得呆病了?”
“我就是怕弄错了,前些年在这出事的那个镖师,搞的那两年风气都不好。”吴厚生絮絮叨叨起来没完,“这些年都没碰上外人,可不能再出岔子,实在不行,祭祀一结束,就把剩下的人绑了,省的夜长梦多。也不知道回事,我这心里就是感觉不安生。”
宁可让他们都死在这,也不能放出去回毁了安德城名声。
郝玲带着一身怨气,噌的坐起身,“你还没完了!大晚上的,睡不睡觉,不睡觉就出去跳几圈。”
“夫人快歇息,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