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其尘道:“手。”
“手?”任卷舒这才意识到,手还在他胳膊上捏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松开,轻咳两声,“不少鬼哈,好像都看不见。”
同其尘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活动手臂。
任卷舒道:“有这么疼吗?”
同其尘一点台阶也没给,“嗯,下次,你可以抓自己试试。”
“小气鬼。”任卷舒嘟囔了句。
鬼魂来回飘荡,经过两人时便闻一下,那毅然决然离开的样子,应是不合口味。
后面又试着说话,就连燕辞归之前那句‘它们好像看不到我们’都说了,还是没反应。而且它们真的只在外面飘,不会进人们的宅院。
低阶鬼魂还不能修整自己的形态,死前什么样,现在便是什么样。任卷舒东瞧瞧西看看,难道这些鬼魂生前都被野兽啃过?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她伸手在同其尘身上敲了下,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还没。”同其尘摇头。
鬼魂若真是为了吃人,不可能只在外面飘荡。他方才看了下,这些宅院四周并没有辟邪之物,它们可以直接进去。
现在都飘着跟巡逻的一样,让人摸不到头脑。还有为什么上次只攻击燕辞归?
任卷舒打了个哈欠,“我们先回去吧,看样子,一时半刻还没什么威胁。”
“好。”
天色蒙蒙亮,李永出门背了捆柴火放到东厨,叶美瑜正在准备吃食。他上前帮忙,小声道:“等吃完饭,就送他们走吧。”
叶美瑜手里的动作没停,点头道:“过两天就该祭祀了,不知道轮到谁家。”
李永漫不经心道:“我们做这一行,人家都嫌晦气,怎么也轮不到咱家。”
“我倒觉得这样很好,说是山神选兵,这些年都送过去多少了,也没见一个回来的,活生生的人也不知道搞哪去了。”叶美瑜细声道,“我觉得不带咱家是件幸事,都说祭祀山神,有谁见过?谁知道是……”
后面不敬的话她就没说出来,还是在心里嘟囔了一遍,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鬼怪?还是谣传?
李永点头道:“但这些年,安德城的名声越来越大,咱也算是沾了光,说不定这祭祀多少管点用。”
叶美瑜半晌才开口道:“五人对我们阿因有恩,一会快把他们送走,要是让人知道了,定要拉着他们去祭祀。”
“好。”李永笑了下,“咱这地谁愿意来啊,放心吧,发现不了。”
刚吃饱饭,碗筷还没来收,便传来一阵砸门声。
两人对视,心底一惊,李永先站起身,“你们先别出来,应该是来定做棺材的。”他急急忙忙跑到院里,喊道:“来了来了。”
郝玲捏着手帕在面前挥了挥,嫌弃道:“真晦气,一股死人味,我看夜里恶鬼就是他家招来的,真是倒人胃口。”
李永打开门,半侧着探出身子,两个大汉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两位是来?”
“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郝玲伸手轻轻一指,“你两个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将门都打开。”
两个大汉硬是将门推开,李永抱着木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退下吧。”郝玲哼了一声,“老李啊,你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身前的两堵人墙撤开,他这才看清不远处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还是陪了个笑脸,“吴夫人,您怎么来我这小破地方了。”
郝玲是吴厚生家大娘子,安德城的人都有耳闻,她性子极为泼辣。吴家是安德城的领头羊,最初就是吴家祖辈带着人逃荒到的这个地方,才有了安德城。
郝玲斜睨他一眼,撸起自己家孩子的胳膊,声音尖尖的,“你瞧瞧,这几个大牙印都乌紫乌紫的,都是你那小崽子给我家大宝咬的,我心疼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李永有些懵,弱弱问了句,“这是我家那小娃咬的?”
“不然是我咬的!”郝玲的火气一下被拱起来,“这大早上的,我跑到你这破地方来,还沾了一身晦气,你真当我闲的难受!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非把你这破地方砸了。把你家那小崽子叫出来,现在缩起头当孙子了!”
隔着几米远,李永都觉得被她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还是和声道:“我家小娃虽爱上窜下跳,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咬人,是不是你们……欺负他了。”
“你怎么还反咬一口!怎么?你儿子不是那样的人,我儿子就是了!”郝玲呸了一声,“就你家那小崽子长得人模鬼样,能是什么好东西,没事少让他出去转悠,不知道的还以为真见鬼了。”
她怀里的小孩也跟着呸了一声,“就是,长得人模鬼样。”
李永皱起眉头,面上多了些怒意,“吴夫人,不管怎样,你都是这安德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么说话不好吧。如今带了七八个人来堵我家门口,说要讨个说法?那我也要问你家小娃一句,他为何要咬你?”
“他、他……”小孩半响说不出个所以然,急红了脸,吼出句,“谁知道,他有病,我们就像跟他玩,他就咬我们。”说罢便一头扎进郝玲怀里。
郝玲大声道:“听见没!谁知到你家那小崽子有没有狂病,见人……”
“他胡扯,满嘴放屁。”李因急匆匆跑了出来,打断你她的话,硬气道:“明明是他们拽着我往河里拖,我才反抗咬的他,你听见没!”
他没带斗笠,白发被风轻轻扬起,郝玲几人愣了下,不自觉往后稍了步。
郝玲道:“谁、谁知道你说得到是真是假,我看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还是你满嘴胡说的呢,有谁看见了?有谁能给你作证?”
“我能。”
叶美瑜急的直打转,刚才没拦住阿因,一眨眼的功夫,这姑娘又跑出去了。
李永和李因急忙挡住她,往里推搡,小声道:“姑娘你快回去,别出来,快回去。”
李因机灵的喊道,“阿娘,你怎么出来了。”这是说给郝玲他们听的,他又小声道:“姐姐,你快回去,快啊,不然想走都走不掉了。”
任卷舒被两人推着往院里走,心里却被李因最后那句话搅乱,想走走不了?
郝玲脸上从最初的愤怒变成困惑,现在已经堆满假笑,“原来是有客人在,老李啊,你怎么也不早说?这整的我怪不好意的,我啊,一着急上火就爱管不住脾气,平日里可不这样,是位姑娘吧?让你见笑了。”她说着踏过大门的下槛。
小孩死死抓着她的衣服,躲在后面,止不住的发抖,这个声音他记得,就是昨天在河边说要吃了他们的声音。
郝玲急忙走上前,“还是个漂亮姑娘呢。”
正巧撞上面,再躲也没意思。任卷舒拍了拍李因和李永,冲她笑道:“确实让我见笑了。”
郝玲脸色明显沉了下,还是立马假笑道:“真是不好意了,这事弄得,你们看看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姑娘是来有游玩的?就自己一人?”
李永急忙道:“是来定做棺材的,是我家的顾客。”
郝玲冲他冷笑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瞧着可不像啊,怎么没见姑娘骑的马匹。”
任卷舒笑道:“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郝玲道:“常年见外面的人过来买东西,都习惯了,姑娘这一袭红衣,这是……是要给谁买?可有什么要求?你那边又遵循什么习俗?”她心里冷哼一声 ,也就是个十几岁丫头片子,还真以为能骗过她了?
任卷舒眉毛轻挑,莞尔道:“给我自己买,不行吗?我们那都是这习俗。”
郝玲轻咳了几声,两眼一提溜,“看着姑娘不像是患病之人,姑娘的父母呢?这东西放在家里可不好。”
李因烦她一直问,便反驳道:“你说完了没?”
任卷舒思忖片刻,叹了口气,“无父无母,此番也是到处游玩,看到这家就来问了几句,有什么问题吗?”
看看她这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姑娘也是好胆量。”郝玲笑的合不拢嘴,“既然来了安德城,就是我们的上客,怎么在这山脚旮旯呆着,多没意思。”她说着手便抚了上去,拉着任卷舒的手腕,“你必须得让我们尽地主之谊才行,要不然说出去,我们这做买卖的不急着招待客人,是要丢死人的。”
任卷舒抽回手,“那可真是劳烦夫人了。”
李因抓着她衣服,“姐姐,不行,你别去。”
郝玲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小孩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任卷舒拉着他的手揉按,故意道:“哎?李伯伯,刚才好像听你们说祭什么祀,我还有些好奇,能给我也讲讲吗?”
此话一出,李永和李因都有些懵。
郝玲急忙道:“我给姑娘讲讲,祭祀使我们这的习俗,祭拜的是山神,位于南面那片。幸运的人能被选中,乘船去见山神,被点化成仙,又能保佑我们安德城平安,财源滚进。”她小声道:“偷偷跟你说,外地人是我们这的财主,你们要想去的话,其他人都得往后排,若不愿成仙,跟山神许别的愿望也行。”
“是这个样子啊。”任卷舒点了点头,“还蛮有意思的哈,听你一说,我真想去看看。”
郝玲笑道:“这好办,你跟我回吴家,祭祀的时候肯定先安排你。姑娘你真有福气,一般人都赶不上这好时候。”
“我也去。”灵久噌的的窜了出来,给郝玲吓的一激灵。
随后几人都走了出来,郝玲手里捏着手帕,指着几人问道:“这几位是?”
“都是我云游四方的朋友。”任卷舒笑道:“不知道我们一同前去,方便吗?”
郝玲一甩帕子,笑道:“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几位跟我走吧。”
李永看着几人摇头,一个劲示意他们不要去。
郝玲斜睨他一眼,冷哼道:“今日的事就算了,你们自己招待不周,还想坏了安德城的规矩?”
任卷舒笑道:“李叔,我们先走了,放心吧,不必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