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后悔?这是我自己的路。再难再苦,我选的路,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头两年,通宵熬夜做实验,关键是做了两三个月,啥都没捞着,数据出不来,头发倒是掉了一大把。那时那么苦,都没有后悔,更别说现在。”
江湛拎起啤酒瓶,碰了一下明桐的酒瓶,仰头喝下一大口,嗤笑道:“也是,骆明桐一直不会服输的。”
明桐转头问他:“你呢?这些年,想必春风得意,顺风顺水吧?”
“我也没那么好过。”
江湛凝望着高远的月,那月被山峰遮掩一半。
“怎么会?你可是江氏的继承人。在国内做投资公司,谁不会卖你几分薄面?”明桐纳罕。
“做生意,都不简单。”江湛惨笑。
这些年,他没有被他父母的势力打压就不错了。
明桐心头大恸。
她太熟悉江湛的这个表情,表面漫不经心,内里暗流涌动。江湛嘴里的“不简单”绝不是轻描淡写的“不简单”,一定是地狱模式。
“江湛,你知道吗?我高中的时候,好羡慕好羡慕你啊。”
“哦?”江湛挑眉。
“我羡慕你怎么那么轻松、松弛……后来,跟你……大学的时候,才知道你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从不听数学课,是因为早早自学了大学高数。爱睡觉,可能只因前一夜看了一本大部头的书。你没有刻意伪装轻松,只是你把付出,当作理所应当。”
“怎么?突然对我评价这么高?”江湛凝视着明桐,似笑非笑。“可是,你连跟我在大学时谈恋爱这件事,都不愿挑明说。”
“……?”
他的关注点?
明桐定了定神,“我是想说,你说的不简单,是千难万难的n次方。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吧。”
江湛目光怔了怔,认真地看向她。
那眼神凝重如雪山。
下一秒,江湛脸上的认真一扫而光,他戏谑地笑道:“骆明桐,你心疼我了?”
明桐看向窗外的圆月,早已坠落。“我先回房了。”她放下啤酒瓶,整理好沙发垫,往旋转楼梯提步而去。
江湛仰头叫住明桐,“骆明桐!”
明桐转身看他。
江湛高高举起手中的啤酒瓶,“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谢谢。”
“早点休息吧。”
江湛喃喃自语,“你也是,做个好梦。”——而他,能与骆明桐这般平静友好地聊天,已然如置梦境。
毕竟有好多好多年,骆明桐甚至不肯入他梦中。
他们泾渭分明。
……
明桐经过一夜的折腾,起得晚了些。
整个半山庄园竟然只剩下老袁、江湛与明桐。
“其他人呢?”明桐一看时间,中午12点,她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大家伙儿要么坐火车回洛桑,要么有其他安排,早早撤了。”老袁抿了一口咖啡,眼神不干不净,“就你跟湛哥,睡过头了。”
“我们昨晚喝酒来着。”江湛不知何时遥遥站在二楼,俯瞰着客厅的两人。
老袁的表情立刻精彩起来。“怪不得呢!我说怎么这么巧。”
明桐立刻知道老袁想歪了,也不准备解释,免得越描越黑。“我收拾好了,先回洛桑啦。老袁,谢谢你的招待。”
老袁欲言又止。
江湛高声喊道:“骆明桐,我开车送你回去。”
两人向明桐投来视线,灼灼目光之下,明桐不点头简直是大逆不道之罪。
……
“能不能先送我去学校?我有些数据需要去实验室拷贝。”车快到洛桑的时候,明桐轻声喊道。
“遵命。”江湛看起来心情十分好。
忽然,一个刺耳的微信语音声音在车内响起。
是孟彦。
明桐侧头看了一眼江湛,犹豫片刻后接下电话,“孟师兄。”
一听到“孟师兄”三个字,江湛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明桐,你在不在学校啊?我今儿刚好来洛桑有事,想找你吃个饭。”
匆忙间明桐没戴耳机,车内安静极了,江湛也能听到两人的对话,把着方向盘的手暴起青筋。
“现在吗?我现在不在。”明桐说。
“那可真遗憾,今儿也是临时有事来的。”
两人说了几句,明桐匆匆挂下电话。
江湛眼眸满是阴霾,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你曾经说的,能与你一起奋斗的,孟师兄?”
“是他。”
江湛拧过方向盘,车停在路边,几条青筋盘踞在他的拳头上。
“又是他。这些年,他跟你……”
“孟师兄在伯尔尼做博后,去年来的,他初来乍到,我去接机帮忙了一下。”
江湛气炸了,“果然阴魂不散!他还跟来瑞士了?他以为他是谁?!”
“江湛!”
明桐见他几近发狂,吼道:“他是我硕导的同门师兄。江湛,你又是谁?”
江湛重新启动发动机,扶着方向盘,“是啊,我只是你青州一中的老同学,大学时期的前任。我又算什么呢?”
“他来瑞士做博后,是因研究方向契合。”明桐弱弱地加了一句解释。
“那可真是太巧了。”江湛讽刺地笑道。
车窗外,正是一片湖光山色。
可他们俩谁都没有心情,往烟波浩渺的日内瓦湖,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