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第二天,病房里开始热闹起来。
先是杜泉一大早地过来,开着视频,让季晓理和曲南鑫确认许闻意的状态。
几个人昨天看比赛时就发现他不对劲,杜泉当时在现场,却没有办法混进后台找人,又联系不上他,急得满地打转。好在季晓理最终联系到齐珩,确认他没出大事,这才按住了要买票赶去首都的曲南鑫。
“你昨天吓死我了!到底怎么搞的啊?”曲南鑫实实在在地受了一波惊吓,对着屏幕仔细观察半天。
许闻意不准备瞒他们,一五一十地把昨天的情况汇报了。
但曲南鑫更气了,几乎要从手机那头冲出来:“靠!那个煞笔还敢用信息素压你!?”
许闻意赶紧安抚:“别气别气,后面齐珩来了把他压回去了,我没受什么影响。”
“嗯?齐珩?”几人有些诧异,“他跟你一起去比赛了?”
“没有……他,正巧在北京,临时赶过来的。”
“正巧?”曲南鑫看他眼睛里含着笑,立刻发现了关键,“哦~正巧啊……意哥,你老公可以嘛~”
许闻意被那个称呼打得猝不及防,正好齐珩端着水进来,他一着急呛了口口水,猛然咳嗽起来。
齐珩快步过来,站在床边弯腰给他拍背,曲南鑫扬着眉毛,满脸八卦地打招呼:“嗨,齐珩哥,谢谢你照顾意哥啊~”
许闻意:“……”
几个人正闹着,陈昱煋和秦杭也代表战队过来慰问了。
齐珩又赶紧去开门。
原本的计划,陆翔作为战队经理是准备一起过来的。但吴骁的父母赶到了首都,他一大早又去了警察局。后面的麻烦事还有很多,暂时抽不开身,只能隔着电话问问情况。
许闻意听他声音都哑了,知道他最近压力肯定很大,倒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
陆翔这两天确实不好过,不停转地应付着来自各方的对接、问询,听见许闻意说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算是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才舒了口气,最后只叮嘱他安心养病。
许闻意身体情况跟信息素相关,杜泉和陈昱煋几个都是Alpha,又不是亲属,之后坐了一会儿就被护士赶走了。
然而没清净多久,最让许闻意没有料到的是,萧雨琴也到了。
刚刚送走前面两拨人,许闻意坐在床上休息,齐珩削好苹果给他,正吃着,就听见门外高跟鞋磕在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停在了病房门口。
萧雨琴是张秘书接上来的,开门后齐珩喊了声:“妈,您到了。”便把病床旁的椅子让了出来。
萧雨琴头发微乱,一看就是一大早着急赶过来的。许闻意直接怔住了,捧着苹果忘了咬。
齐珩在他腰后轻轻拍了两下,许闻意才反应过来,问:“妈,你怎么来了?”
萧雨琴在床边坐下,说话还有点喘:“你哥昨天看你比赛,给我打电话,说你看起来情况不大对劲,我们才知道。”
“你这孩子……”萧雨琴从来没在许闻意面前说过重话,这是第一次带上了责怪。
昨天下午她接到许程襄的电话后,赶紧给许闻意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短信也没有回应,转头想联系战队,才发现连个正式的联络方式都没有。
正准备联系首都的熟人朋友,托人赶紧去现场看看,齐珩正好来了消息,否则她恐怕要着急一晚上。
许闻意比赛结束后一直没有联系家里,并非是因为事情太多没有想起来,而是压根就没意识要把这事告诉给他们。
想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许闻意微微垂下头,萧雨琴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重,赶紧转了个话题,问起他的身体。
好在许闻意休息了一晚上,状态已经恢复了很多,齐珩又在旁边打圆场。
他隐瞒了吴骁下药的事情,只说是工作人员易感期诱发的,否则许家要追究起来或者因此要求许闻意退队,会更加难办。
萧雨琴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
“你爸这段时间在国外,我怕他着急,路上别出点什么事,这次的事情就没跟他说,等他回国了我再慢慢告诉他。不过等过两天你出院了,回家来休息一段时间吧,啊。”
“爸爸他虽然一直不同意你打这个电竞,总是挂心你的。”
自从成为职业选手,许闻意训练和比赛忙起来,平时和家里的联络就更少了。全家人除了许程襄,都不了解这个圈子,更没有什么接触和门路。
许闻意知道萧雨琴这回是吓到了。
和家里虽然一直不亲近,他心里仍旧过意不去,听着萧雨琴的唠叨没有应声,最后只闷闷地说:“对不起……”
萧雨琴停下了下来。
这一句道歉将她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母子两个对坐无语。
齐珩适时插了进来,将许闻意手上已经氧化的半个苹果拿走,又抽了张湿巾,帮他把手指上黏着的汁水擦干净。
萧雨琴轻轻叹了口气。
她匆匆赶来并不是来教训孩子的。
哪家小孩儿在外面碰到了事不是赶紧回家找人撑腰,只许闻意从小到大总是闷声不吭地瞒着。
她知道原因,但还是有些无奈的火大,不管怎么样,许闻意都是她养大的。
萧雨琴半是生气半是心疼,片刻后只微微探身,在他头上摸了摸,道:“不说这些了,先把身体养好,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记得跟家里讲。”
此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探视,大多是齐珩的生意伙伴,打听到他伴侣住院的消息后来的。
萧雨琴一直留到下午。见许闻意情况已经稳定,齐珩又不得不一边照顾他一边忙于人情往来,有护工在,她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也不想让小辈分心来关心她在首都的食宿,晚饭前便离开回了新浦。
许闻意这一整天,则是被动跟着齐珩应付那些探病送礼的陌生人,笑得脸有点僵,深刻地觉得他家Alpha工作辛苦。
齐珩看到他强打起来的精神,到后面有些黑脸。
许闻意的腺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医生的建议是继续留院观察几天。但医院的环境终归不比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员又总有打扰,齐珩权衡稍许,出病房打了个电话。
等回来时已经安排妥当,给许闻意拿出一套私服换上,准备带他出院。
新浦市商界有两尊大神,一个是周氏的周泰集团,另一个就是齐家的红南集团。
周氏从古时起就是南方的豪商,新浦开港建市后逐渐将本家转移过来,是本地的大企,树大根深。而齐家作为外来者,虽然规模比不上周泰,依旧无人敢于小觑,则是因为在首都的深厚背景。
来医院接人的是辆外形低调的国产车,但挂的白牌,带着齐珩和许闻意二人驶入了首都北二环边上的颐景山。
穿过繁华喧闹的商圈,车子一入山间小道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蜿蜒攀爬向上一段时间,中途又过了几道岗亭,最终停在了一栋旧式公馆样式的小楼前。
许闻意下车后侧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整栋建筑隐在山间,这个时节里树木黄绿交杂,显得静谧而古朴。
齐珩过来牵起他的手往房子里走,许闻意往前看去,见大门口站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
他一身布料挺阔的铅灰色唐装,拄着拐杖,但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矍铄,气质超然。
两人站到老人面前,齐珩恭敬问好:“二爷爷。”
“嗯,到啦。”老人面上很是高兴,往许闻意身上看过去。
许闻意知道齐家的背景,看着面前这位曾经在历史课本和电视上看到过的老将军,敬重大于惊讶,跟着齐珩也喊了一声,齐珩为他介绍:“这就是我伴侣,许闻意。”
“好好,嗯,娃娃长得漂亮。可惜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不方便过去,你小子好福气啊。”老人打趣两句,将他们往内引,“走,快进去吧,一会儿你伯伯他们就到了。”
沙场铁血半生的人,私下里面对小辈时却很随和,许闻意跟着往里走,心里微感惊奇。
齐珩的曾祖在国难之际举家投军,是卫国战争和建国战争中的中流砥柱。齐家的两个儿子都上了战场,老大齐凛为国捐躯,老二齐凇一条腿受伤残疾,大半个世纪过去,是军中目前不多的在几次战争中均有功勋的将军。
颐景山是旧朝皇帝的御苑,新旧交替时期北方的军阀和富商们时兴在此修建别馆,现在成了军方高级将领的干休所。
齐凇老将军身体一直很健朗,前几年才刚刚退下来在此休养。
他在前面走着,虽然腿上不便,姿态却很稳健,软下了声音跟小辈说话:“我这里每天都有医生过来,小意的情况你们都放心,这段时间安心在我这里住着。”
齐珩答“好”,许闻意也跟着道:“谢谢二爷爷。”
许闻意在长辈面前向来很乖,齐凇心情顿时大好,又问齐珩:“小汐呢,前两年不是说准备要退了?最近怎么样。”
齐珩的祖母齐汐,正是齐凇的小妹。
“奶奶身体挺好的,不过还是放不下公司。”
齐凇笑了两声:“小汐这个性子就是这样的,闲不下来,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带着你爷爷跑去新浦。”
“诶,那小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