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扫过房间四周,没有发现监控的踪迹。
他松开隐忍杀意的手,手心已经留下一行月牙,指甲染血,微微颤抖。
后天,只要等到后天。
程观垂眼看着地上晕倒的人,走进了浴室。
约莫十分钟后,他走出来,把人拖进浴室,扔到了浴缸里。
在一片混有奇异香味的雾气中,程观抹去镜子上的水汽,安静地洗了洗手,随后抬臂,扯开衣领,在那一节截白皙脖颈上掐了几个红痕。
*
大宅中祝福新人的晚宴到了尾声,却不见两位新人的踪影。
部分人将疑惑压在心中,而有的露出暧昧的笑容,在管家的安排下,离开大宅。
人声散去,待明日正式的婚礼再次聚集。
届时,旧贵新贵皇室三大家族各方势力都会前来参加,见证这场罕见的跨阶级婚礼。
程观走出房间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吐过之后,头晕消退不少,但肚子空了下来,可能是太过疲累,他看着床头备用的饱腹营养剂,竟有些嘴挑,不想喝。
他四肢发沉地下楼,想要看看还有没有小蛋糕剩下。
大宅灯火通明,等程观走了会儿,才迟钝地意识到走廊的明亮。
大宅今晚怎么没关灯?
他下到二楼,楼梯口恰好对着二楼向外的露台,本一扇玻璃门相隔,但现在玻璃门大开。
露台上有人。
夜风从露台刮进,吹来了呛人的烟草气息,那人侧身,他看清了他指间加的一点猩红。
般珞珈看到他,喊了他的名字:“程观。”
程观脚步顿了顿,装作没看见的意图告吹,他走过去,轻声:“哥。”
般珞珈嗯了声。
“有什么事么……”烟雾飘来,程观不禁皱了下眉。
漆黑凤眸微动,抬手摁灭了那半截烟:“抱歉,呛到你了。不喜欢烟味?”
“嗯,不喜欢。”尽管在贫民窟早就吸够了各种劣质二手烟,但程观还是讨厌。
太苦太涩。
各种原因,程观在外倒没有表现出明确的讨厌,刚刚太概是有些放松,不自觉流露了真正神情。
露台外夜色浓重,星光黯淡,他双手搭在石柱栏杆上,目光没有落点,神色稍稍放空。
般珞珈开口问道:“下楼要去做什么?”
“有点饿,想找点吃的。”
“我让李叔炖了醒酒汤,一会儿端上来,你想吃什么?”
许是夜风清和,给人以温柔的错觉。程观认真想了想,答道:“想吃面。”
“好。”般珞珈看着旁边人飘动的发丝,“我跟他说,坐在这儿等会儿吧。”
程观应了,坐到椅子上,可能见过后来的般珞珈,他下意识在他面前不设防,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整个人处于一种奇怪的神游状态,片刻,他似乎是坐累了,双臂叠在桌边,下巴在上面垫了下,又把整张脸埋进去。
“困了?”般珞珈坐在对面,放轻声音问他。
“……嗯。”
程观有些难受,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好像从上午恢复了那部分关于展琳的记忆开始,他心里就闷闷的,工作、遗忘的计划和应酬迫使他无法停留,思考那是什么,直到现在。
他得以喘息些许,可似乎更难受了。
程观脑中一片漆黑,想了许多,又像只是单纯发呆,忽地,他肩膀一重,夜间凉意顷刻消弥,温实布料挡住了风。
他慢半拍起身,抓住身上大衣衣袖,恰好看到一小碗汤放到面前。
“先喝醒酒汤。”般珞珈对他道。
程观盯了会儿汤面漂浮的苹果片,抬眼看向旁边站着的人。
“喝吧,没毒。”般珞珈伸手,将他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把身后大衣压住的头发拨出,“要扎起来么?”
程观垂眸,一手拿起碗,一手扬起,示意手腕上的黑色皮筋:
“……谢谢哥。”
露台上,男人站在身后,拿过那皓腕上的皮筋,撩起如瀑乌丝,指尖不经意地掠过脖颈上散落的红痕,动作轻柔地为座椅上的人挽了一个低马尾。
远远看去,仿佛他们就真成了一对诡异的兄弟,不远不近,亲近的动作亦有所解释。
程观咬了咬碗沿,他有点看不透般珞珈今晚的想法。
或者说他一直没看透过,他印象中见过的般珞珈太容易扰乱判断,让他很危险地相信,袒露真实,忘记他们现在不过初遇不久。
李管家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面,他笑了笑:“程先生,你的面。”
“谢谢。”
程观接过筷子,顿了顿:“怎么不叫夫人了?”
“我瞧程先生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换了换,”李管家从善如流地回答,“还是说我感觉错了,您更喜欢哪个称呼?”
“就叫名字吧。”程观没那么多讲究。
李管家一顿,眼神暗暗瞥向旁边,随后笑道:“这不太合适,上下有别,我还是叫您程先生吧。我还有事处理,程先生有需要可以通过座机再找我。”
说罢,他连忙悄声离开。
程观拿起筷子,搅了搅面。
这算是他回到帝国后除营养剂和小蛋糕外的第一顿饭。温热的面食下肚,果然熨帖不少,四肢轻盈起来。
般珞珈坐在对面,没有说话,拿平板在浏览文件,姿态自然,在程观放下筷子后,问道:“吃饱了?”
“嗯。”程观看向对面,绿眸微闪,忽地问了一个问题,“我之前……见过你吗?”
般珞珈放下平板:“为什么这么问?”
程观不知道,他眼前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