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想,镜头后面必是他那掌控欲严重病态的未婚夫。
他似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去拿衣架上的干燥衣物,脱下身上湿透的浴袍。
潮湿的丝绸浴袍掉到地上,发出粘腻轻响,笔直伶俐的足踝一抬,踏出了衣物围成的圈。
程观换上了另一件干净浴袍,稍卷的发尾滴着水,他懒得去管,走出这里,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那个墙角。
隐约的红点闪烁,像是阴湿发白的眼珠。
这里是程观在诺亚城的住所,在塔尖区边缘的居民区,这座城金字塔的第二层,环境舒适矜贵,谈得上一隅安居。
同临居污海的贫民窟已算云泥之别。
而今天,因三日后的婚礼,他将搬离这里,前往真正的塔尖,三大家族之一的旧贵族大宅。
象征无上权势的土地。
没落余晖中,分层隔阂无形又犹如天堑。这场跨越圈子的婚礼在帝国无疑激起了不少嘲讽与阴谋论。
程观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威士忌酒杯,起瓶倒酒,他坐上高脚凳,手肘支住银质桌面,一边慢悠悠地啜饮,一边看着投影屏上的信息。
上面正是关于此次婚礼的相关推送。
《旧贵疯了?养个监察官做金丝雀?》
虽说现实金字塔分明,但网上却言论自由得很,匿名论坛什么话都敢编排。
:这又是什么我看不懂的手段。
:这些年帝国内异端频起,这位精神力A级,平定多次混乱,甚至踩过三大的据点,杀了人,越俎代庖,大出风头,怕是让这帮旧贵盯上了。
:旧贵压制人的手段就是结婚?未免太恶心
:楼上瞎了眼了?旧贵百年屹立不倒,上个月刚垄断新型有机分子,哪会怕一个没背景的监察官,蝼蚁而已
:说不定是这监察官主动献身,让自己成为上流圈的扣门砖呢
:别说,监察官这脸……
:美色果然是资源
:中立新官,嘴上嚷嚷着帝国清流,还是折辱旧贵门下,甘愿让人养成鸟雀,嘴脸令人作呕
:这种美人不过是圈子玩物而已,加上那层身份,我等哪天他被……
投影屏上的评论自动滑动阅览,程观喝了小半杯,便听到门铃作响。
面前屏幕立刻弹出门口监控影像,两位保镖模样的人分居两侧,墨镜遮掩了大半面容。
“开门。”
程观吩咐,拿着酒杯起身。
玄关的门锁闻声开启,程观走出吧台,看到两位男人前后走进,向他微微俯身:
“夫人。”
“……”
程观虚靠柜子,杯中琥珀色酒液晃荡,透过玻璃撞上颀长手指。他半敛眼眸,没应这声。
嗡。
他又听到那细小的电流嗡鸣,在玄关上方,摄影头在放大画面。
仿佛要隔着屏幕舔上他的手。
捏住杯子的指尖边缘微微用力,泛起白色。
训练有素的旧贵族保镖见人不理,墨镜后的眼睛始终居下,仍波澜不惊道:“二少派我们来接夫人,夫人是否收拾好了?”
“没有。”
程观不紧不慢:“你们二少呢?”
“般少正在双星楼处理公务。”
“哦。”
处理公务?鬼才信。
这屋里的摄像头忙得没消停过。
“两位稍等。”程观随手将酒杯放在玄关柜子上,转身向屋中走去。
发白的灯光下,柜上的半杯酒盈盈泛光,两个身量高壮的保镖将玄关罩了个严实,墨镜后礼貌居下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汇聚于一点,落到墨黑地砖上的几滴水液。
是方才,那及腰湿润的发梢滴落下来的。
片刻,人去而复返,赤脚踩上那片微小水渍,一片白皙晃了眼。
隐秘的视线一顿。
程观提来一个小巧的行李箱,滑到两人面前:“行李你们先带走吧。”
“夫人您?”
“我不走,”程观重新拿起酒杯,抿了口,“等你们二少什么时候有了闲情逸致,再亲自来接。”
他才不想独自一人去被旧贵大宅里豺狼虎豹参观。
他没当展品的癖好。
“……二少公务繁忙,还请夫人见谅。”
“嗯,”程观淡声,“他最好能忙死,一点空都抽不出来。”省得让他动手。
“……”
保镖沉默须臾,眼神无声交流,只得点下头:“好的,我们会转告二少。”
“去吧。”
两人接过行李箱,鞠躬告辞,关上了门。
酒杯见底,程观听着那不断的电流声,忽然心中一股郁气涌上,抬手。
砰。
手中价值不菲的酒杯砸向门口上方的墙角,瞬间碎裂,哗啦啦落了一地。
他眼底晦暗,视线扫过地上漂亮细闪的碎片,在监控的画面中转身,回到屋里。
不一会儿,客厅中的家居机器人挪过来,安静地清扫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