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颂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是……”
只是等到收拾完啤酒箱,他再回头时,不知何时空荡的座位把他心上的期望戳了个洞。
或者说这期望本是奢侈,空洞才是一直存在的。
他的话音停住,看到程观从背后提出的药店袋子。
“我去了趟药店,”程观神色软了软,解释道,“你的手,我们重新包扎一下好吗?”
“……”
一只满是伤疤脏灰的手兀地被放入了块甜糖,指尖无措地颤了下。
“就当是我借你伞的谢礼,”程观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快去忙吧,忙完来找我。”
其实谢颂的脑袋也腾不出思考拒绝的空隙,他闻言,木木道好,推车走了。
十点火锅店打烊,员工们很快做完最后的清洁,店长检查完,拍手宣布下班。
谢颂换完衣服拿着伞,眉眼稍紧地坐在程观旁边。
程观垂眼一看,去碰他受伤的左手:“怎么是湿的,你洗手了?”
“嗯。”谢颂下意识一躲,“我自己来就好。”
“你一只手多不方便,我动作会小心,不碰疼你的。”
“不,”谢颂不怕疼,“我手……脏。”
“哪里脏,”程观微微皱眉,抓住他手,难得对人强硬道,“不许动了。”
顶光下,那只手骨节明显,指甲修剪得整洁,肤下透着青筋脉络,还隐隐飘着洗手液的清香,程观没瞧出哪儿脏了。
他解开那粗糙包扎的布条,露出下面略显可怖的伤口,那被闷得发白的边缘稍稍外翻。
程观抿了下唇,眉间褶皱更深。
这人不疼的吗?
谢颂见他皱眉:“还是我来……”
却见那双水润的眼转过来,瞪了他一眼。谢颂登时收声,心下茫然又酸软。
程观拿出碘伏棉棒,一点点细致地给伤口消着毒,好一会儿,才有些带气性道:
“你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吗?”
谢颂闷声道:“没有。”
“那你明天去医院,看看这伤需不需要缝针。”
“我——”没事的。
“我跟你去,不许拒绝,拒绝我的话我现在就淋雨走回家,也不用你的伞了。”
“……”
谢颂看着程观伸手去拿绷带,小心地缠上伤口,仿佛在对待一件千金不换的易碎宝物,而不是他这没什么价值的脏手。
程观听人没回声,眼睫掀起看他:“听到没有?”
他喉结一滚:“好。”
眼前的人,他一直只敢远望的人在关心他。
那白皙柔软的指尖自愿触碰他,抚摸丑陋伤口,留下烫到心房的温度。
……他怎么可能经得住这样甜蜜的诱惑。
*
下了两个小时的雨渐渐淅沥,道路上的水洼明亮,雨滴溅起的白色涟漪似水中烟花,闪过伞下两人身影。
寂静滋生,伞沿随心而倾斜,程观注意到了,所以他尽量靠近握伞的人,让伞平衡。
今夜的每一个脚步,都敲在一人心上,回响无声而振聋发聩。
到了别墅区门口,程观可以到安保室拿伞,不必再送。
雨已经很小,从这到别墅门口淋不湿程观的肩膀。程观仰头看他:“谢颂。”
“嗯。”
“以后不要躲我了。”
谢颂哑声:“……好。”
程观轻笑,浅红的唇角扬起明媚弧度。雨后空气湿凉地贴着皮肤,谢颂背后夜色深浓,下一刻,怀中蓦然拥入一片温热。
“谢谢你送我回家。”
凤眸的瞳仁微微放大,少年清隽的骨架碰到他的臂膀,宛若一颗青涩的苹果,却在释放致命的吸引力。
谢颂捏紧伞柄,骨节发白。
程观的拥抱浅尝辄止,殊不知,无形崩裂的界限带来的不再是轻易满足,而是贪婪。
“这下可以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了吧?”程观悄声问。
谢颂神色闪烁:“……我没看见,会通过的。”
程观想起那女生的话,打趣道:“不是没有wx吗?”
“……有的。”
“哦——有就好,”程观后退,摆手,“明天见。”
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远离,谢颂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一下,远望的目光沾染上夜晚潮气,黏腻稠浓起来。
他轻轻地嗯了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