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只是略起疑心,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认为大概有什么人在找这个记号的线索。”
阿木尔顿了下:“后来寿宴我表面被羁押宫中,实则像这样溜出来不少次,我弄清楚了不少事,比如你的身份,散绮楼背后东家……前几日湘潇馆事发,不巧,我正在附近,顺手查验了两具尸体,这才明白你为何要找这个印记。”
皇宫秩序森严,此时在阿木尔嘴里却像个随进随出的街边小摊。
这些日子,此人怕是已将上京完全摸透。程观心中思索,表面并无异色地接道:“嗯,所以世子找我,是有了线索?”
“不是有了线索。”阿木尔摇摇头,目光笃定,语气散漫,“……是我已确定这个印记所属之人。”
闻言,程观抬眸看向他。
阿木尔看进那双眼睛,心尖微动,稍稍戏谑道:“我们有着相同的敌人,提督大人。”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程观故作不懂,垂手轻搁茶盏,“你我不是一路人。”
“在宫中,看守我们的是皇帝亲卫,暗地亦有暗卫轮班,”阿木尔挑眉道,“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印着这样一个月牙。”
“还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些吗,提督大人?……你日日辅佐这位大晋皇帝,想取你的性命啊。”
说罢,阿木尔便盯着眼前人,企图从中寻找他所期待出现的情绪。
震惊、怀疑、委屈……什么都可以,只要眼前这个人被动摇,他就能趁虚而入,扎根其心。
程观神色未动,目光亦不曾躲闪,听罢,浅笑了下:“世子怕是茶喝昏了头,开始胡话了。”
“……”
阿木尔眸色一暗:“你知道。”
“嗯?”
“你知道,为何还要为他做事?”阿木尔撑桌起身,视线锐利,“你尽心辅佐,而他却在利用你之后反厌你挡路,想要除之后快,如此境地,你不如随我回到赛罕,我可以保你一生无忧,甚至——替你杀了那个狗皇帝……”
程观出言打断道:“世子莫要口出狂言,此处毕竟还是大晋域内。”
“我说了又如何?”
阿木尔嗤笑:“我不信你会去那皇帝面前揭发我,你这般才能,难道就甘心蹉跎于此?”
“不,”程观摇下头,“世子搞错了一件事。”
关于幕后黑手是高帝的事他早有预感,却没想到阿木尔会跑来向他跑橄榄枝。
可能这位世子对他存有几丝实意,但这份实意到了他一言堂的匈奴时能否尚存还有待商酌。
况且在原主心中,他辅佐的,从来不是什么高帝皇子。
他虽因三皇子由自由自在的江湖学徒被迫变成囿于权斗的笼中雀,承受折磨蹉跎,但他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就是这孤高心气——
“我辅佐的是这大晋,不是那些所谓的皇子皇孙。”
只可惜原主这心气,在原剧情中,注定折了又折。
“而世子心中敌人是大晋,也不是那皇帝。”程观直言不讳,“道不同不相为谋,世子请离罢。”
阿木尔握紧了拳,又忽地松开,反问道:“你既知我敌视大晋,为何不直接告发我?难不成……”
“告发你太过冒险。”
程观可不想因他牵连受系统惩罚:“更何况,我知有一人在,你便不会成功。”
阿木尔脸色登时沉下去:“提督大人倒是自负。”
他手下木案边缘微微裂开,程观不作辩解,轻瞥一眼:“世子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为好。”
“……”
咔。
一张黑漆嵌螺钿小几断裂一角,青瓷冰纹茶具滑落,摔成了一地无用碎片。
“大人?”
门外几乎立刻传来问询声。
“我听闻,大晋的西厂提督身手非凡,刀法绝世,”阿木尔目含挑衅,“今日这桌案茶具便算我欠你,期待你同我讨债交手的那一天。”
话音刚落,木门一动,侍卫推门而入:
“大人您——”
屋内窗户大开,仅程观一人坐于榻上。
程观收回落在窗边的视线,扫过一地狼藉,从容不迫道:
“桌子坏了,不小心摔了茶具。”
侍卫一顿,领命行礼:“……属下传人这就换副新的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