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上几间屋零散亮着。
小厮贴门道:“大人,东宫的人来了。”
好半晌,屋内才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嗯。”
这答复让小厮有些拿不准,他犹豫着,又小心问了句:
“大人,您不见吗?”
“……”
屋内,紧扣桌沿的手指泛白,缓缓松开,程观睁眼,额上已布满冷汗,哑声回着门外人:“稍等。”
“是,大人。”
门外小厮的脚步声远去。
程观深呼一口气,手脚冰冷,待抽痛的肌肉积蓄回力气,他起身,走到净手盆处,弯腰洗了把脸。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系统果断的惩罚力度。
此次偏离剧情的做法,本就带着几分试探意味,他的行动说逾矩也不尽然,仍在ooc范围之外,只是未按照剧情来做。
之前的智脑所做单是口头警告,而这次,他甚至没有任何辩解机会,便听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响起,在脑海中通知:
‘检测到任务者有消极怠工、刻意改变剧情的行为,分系统将依据总部规定进行判罚……’
‘执行判罚结果:抽取现精神力50%,身体附加十级疼痛一个小时(当前世界时)。’
播报音刚落,碎骨般的疼痛便如潮袭来。
——那漫长剧烈的疼痛盛过数次死亡。
冷水划过下颌汇聚成滴,落回盆中。混沌的头脑清醒不少,程观取过布巾擦净脸,转身走出了屋子。
天色入夜,廊上等候的小厮见程观出来,立即提着灯笼匆匆迎上。
程观知道自己耽搁颇久,轻咳两声清嗓,声音还是有些闷哑:“人还没走?”
“嗯,大人,在前厅等着呢。”
其实这趟招呼可有可无。程观想着,东宫的人果真做事周全,接到人了还等他这一趟。
小厮推开前厅后门,程观抬步走进。
屋内烛架明亮,透过屏风隐绰映出几个人影,程观绕过屏风,一道声音低低传来:
“太子哥哥,这么久了……”
程观闻声微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厅中的人。
客座之上,正坐着位东宫顶尊贵的人。
区区这点小事,程观原以为东宫派两个侍从便把人接了,没想到,竟是太子亲自来接。
那人着一身墨蓝道袍常服,暖黄烛光弱化了那平素的凌厉气场,亦模糊了他的神色,手中有下没下地抚着一串檀木珠。
李南箫站在一旁,见人来后立即噤声。
檀木珠上的手指停住,凤眸轻掀,楚怀世看到了走来的程观。
“下官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
程观照常行礼道。
楚怀世听到他的声音,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不必多礼。”
程观看了眼太子身后的李南箫。两厢视线相交,自认有人撑腰的李南箫神色硬气不少,直直看他。
“今日之事殿下应该有所听闻,李公子行为放肆,西厂只是对公子略施惩戒,还望殿下不要介怀。”
视线错开,程观懒得同人计较,他身体疲累,额角突突作痛,只想客套两句,快点送客歇息:“既然接到人了……”
“嗯,他有错在先,程提督自然可罚他。”
此话一出,李南箫身形微滞,嘴角缓缓绷直。
而楚怀世目光在面前人唇上顿了顿——那下唇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齿痕,正渗着血色。
“……殿下明鉴。”
程观口中半截的逐客令被堵回来,神色有些无奈。
楚怀世则终于开口问道:“程提督的嗓子怎么了?”
“染了风寒而已。”
“风寒?”楚怀世又注意到眼前人微湿的鬓发。
“嗯,夜晚受凉。”
程观继续开口赶人:“时候不早了,殿下接到人,早些回宫罢。”
说着,他冲身旁小厮轻招下手,小厮弯腰碎步,提着油纸包上前:“殿下、公子,请随奴来。”
“下官身体不适,便不送殿下了,免得过染病气,”程观干脆不客气道,抬手作揖,“殿下慢走。”
“……”
楚怀世默然。
小厮已经取来灯笼在门口候着,楚怀世的确没有再留的理由,他转身对李南箫淡声道:“走罢。”
李南箫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走出前厅没几步,楚怀世敏锐五感便轻易捕捉到了身后屋中任何细响。
包括那几声压抑不住的闷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