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身形微动,他抬步,这次不是远离,而是坐到了肖黎身旁,妥协般温声道:“……好。”
一个字的尾音还在口中,他就落入了宽阔的怀里,鼻子灵敏地捕捉到细微的罗勒叶气味,脖颈间一重,压上了温热的触感,紧接着是一阵长久的呼吸,仿若缥缈叹息。
无厘头的线条纠缠拉扯,程观垂眸,少倾,略微迟疑地将手放到眼前人的背上。
*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程观:‘……’
‘你好吵,’程观不耐烦道,‘再呜静音。’
小光球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肖黎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一个很残忍的人,呜呜呜……’
‘……’
三分钟后,精神海被呜字刷屏的程观微笑:‘我说差不多行了啊,我最后给你十秒。’
小光球抱着哭出来的大把数据链,难过地像个胖球:‘无情的任务者,你不懂我的痛。呜呼哀哉!我悲有人深情错付,我悲我竟然成了阻拦感情的大反派,我悲剧情垮掉、这个世界又要白干!呜呜呜……’
‘……我都还没难过呢。’
‘因为你没有心!竟然比我这堆数据还要冰冷!’智脑哭得胆肥,大声控诉,‘好可怜的主角啊呜哇哇——’
程观无语:‘……还不因为要完成那破剧情,我总要回去啊,是谁之前还再三警告我不要沉迷的,现在哭得跟发洪水了一样。’
闻言小光球把哭出来的数据链一扔,整个球抖抖,又变成了小巧可爱的球一枚:‘诶对,说起来,我好奇很久了……据调查报告显示,你生前是你所在帝国的顶级罪犯,被流放到混沌,孤身而亡,并无牵挂,就算活过来也是千夫所指继续流浪,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回去啊?’
程观沉默片刻,挑眉:‘总有要回去的原因……’
其实他也记不清了,在混沌中死亡后再睁开眼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回到他睁眼前的那个地方。
‘你这是在打击我完成任务的信心,教唆我沉迷于小世界?’程观反问道。
智脑悚然一惊:‘哪、哪有!能量可以乱吸话可不能乱讲!我只是好奇!不许瞎说,你还是要积极完成任务的!’
‘好吧,’程观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那这个世界的剧情结局是什么?’
‘呃……’
‘你不知道?’
‘压缩包里没有,为了减小文件提升传输速度,剧情大纲一般都是根据任务者扮演的角色制定,任务者完成任务就没必要知道后面的剧情了,上个世界不也没有嘛……’
智脑期期艾艾地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所知的剧情已经走到尽头——绿洲沙漠进入和解阶段。
程观想着尹博士那两份全然不同的报告,手敲敲桌子:‘不告诉你。’
智脑:‘……’
‘呵呵,笑死,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小光球冷笑两声,扎进角落里生闷气。
须臾,一条弹幕代替哭声在精神海循环播放: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程观淡然打开操作面板,点开静音。
‘……’
世界安静了。
次日,城市遗迹咖啡馆。
炽热阳光高照,行人伴着热潮推门而入,消解于咖啡馆的幽幽冷气,铁门反射的光芒在代表城市文明的金属工艺品上一闪而过,仿佛那个时代从历史长河中再次重现一瞬。
“程先生,你好啊,”坐在咖啡馆一角的女生向程观挥了挥手,如同昨日研究院那短暂的相见,“没想到你会同意我的邀约,真是荣幸。”
程观在桃乐丝对面坐下:“我也没想到绿洲竟然还会有人记得我,桃乐丝小姐,很高兴再见面。”
“哈哈,要说记得你,那可不止我一个呢,”桃乐丝一双圆眼弯了起来,她身上还带着初出茅庐的学院气,鲜嫩蓬勃,“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沙漠,难得见到一个属于沙漠的熟人,所以那天冒昧和楼上的你打招呼,这里确实不错,和平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后面会有更多绿洲的人来到这里,越来越多。”
程观看到她眼中隐藏的黯然:“你不希望这样吗?”
“当然不是,理想永远是美好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桃乐丝搅弄着咖啡,阳光在她脸上投下美好的阴影,“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当现状愈发如大众所期待那样时,我心中那片象征着危机的阴影就会增大,杞人忧天也好,池鱼之虑也罢,拥有相同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人,”
桃乐丝缓缓叙述着:“当年流沙晶核计划被封存是正确的吗?……或许是的,我们没有剥夺任何人生命的权利,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被迫牺牲了,这是人性的进步……可这也意味着我们面对沙漠,目前没有了任何应对的手段,电车没有停下,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到来,应对它的方法同样不知什么时候到来。”
“这很可怕,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