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世界再次天翻地覆,上杉惠重生与死亡紧密相连,这次他的身体被人类摧残得七零八落,连精神也被摧毁得支离破碎。他傻呆呆地跪坐在一望无际的雪山上,鹅毛大雪像柳絮一般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向下飘洒,冷风呼呼吹啸,只不过浅浅呼吸几口,喉咙便如冰封一般的窒息地发疼。
附近白雪皑皑,空旷不见行人,上杉惠还没来得及从上一个噩梦喘口气,就马上面临冻死的危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他连悲伤委屈自艾自怜的时间都没有,缩着脖子,牙关打颤地捂住自己身上到处破损的两件单衣,上面全是湿淋淋的血迹,这件千疮百孔的破衣衫跟随他来到冰天雪地中,血液滴水成冰冻得硬邦邦的,起不了半分御寒的作用。
上杉惠身上挂满了雪,赤着脚踩在雪中,周围只有光秃秃的巨大乔杉,暴雪的世界连炊烟都被吹散,上杉惠失去前进的方向,只能闷头向前,走到哪算哪,他一边哭一边走,眼泪从眼眶流下的一刻开始凝结,顷刻间连苍白的脸上都挂满晶莹的冰棱,冷得透彻心扉,直到上杉惠感觉自己呼吸变得稀薄,下意识里以为这次要被冻成冰雕时,一栋木头房子跃入眼帘。
更多的风雪灌入他的喉咙,他朝前猛奔跑几步,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终于在失去体力前拉开拉门闯进房子,此刻这间房屋就像一个安静的雪国,与外面狂乱的暴风雪形成鲜明对比,房子里没有半分暖意,可是足够让上杉惠喘口气。
上杉惠牙关直打颤,房子很大,却缺少人气的喧嚣和温暖,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显得格外凄凉孤寂,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只希望从这间屋子找出能取暖的东西,不渴望能出现末日电影里的那些罐头热水壶,哪怕一件干净的衣服或者棉被——
橱柜被他奋力拉开,上面的木板层空空荡荡,他视线往下扫去,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印入眼帘,上面没有一丝灰尘霉迹,像是刚被人在入冬前仔细清洗过,一直存放在最下方的角落里。
上杉惠顾不得那么多,他的身体已经冷得像冰,脱下身上冻成冰块般染血的衣服时费了不少力气,将两层棉被严严实实地裹在自己身上后战栗也持续好一段时间才停,房子里静悄悄的,他冷得紧紧蜷缩成一团,倦意一阵一阵袭来,明明用厚实的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却觉得自己像躺在了棺材里。
上杉惠裹着棉被缓缓失去意识,他做了一个梦,梦境像是一部温暖又莫名让人觉得诡异的日本古代剧场。
梦境里枯瘦的男人站在大雪中,额上系着写有“炎”字的面巾遮住整张脸,穿着一件斑斓的彩衫,干枯的手握住一柄燃烧的长刀在雪地里起舞,树干上挂满铃铛的绳子“叮铃铃”地响彻云霄,舞姿严谨得仿佛在祭拜神明,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燃起熊熊烈火,要将这漫天白雪吞噬融化。
火焰从刀剑上点燃的一幕本该让上杉惠毛骨悚然,可是看久了舞蹈,才发现刀上根本没有什么火焰,男人肤色比雪还要苍白,彩衣比火还要烈焰,他在冰天雪地中起舞,背后光秃的乔木竟变成火树银花,像是火神随着人类虔诚的舞蹈降临一般。
上杉惠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有几名年幼的孩童在男人停下舞蹈后欢欣鼓舞地围绕上去,有小孩调皮地抢走男人面上的头巾,引起其他孩童追逐,绕着男人转了几圈后回到点着火炉的屋子里,慈眉善目的女人朝男人鞠躬后,回到房内照看孩童防止他们扑倒火炉。
四周安静得连寒风都停止了,上杉惠默默流下泪来,他看见一名额头留有伤疤的男孩缓缓走上前搀扶父亲,一边跟他说着话,男人面颊干瘦到凹陷下去,像个垂死的病患,可他的目光那么柔和平静,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像是俯瞰大地的火之神明。
男人的舞蹈那么铿锵有力,一舞终了后虚弱得像株干瘪的稻草,年纪稍大的男孩搀扶着父亲路过上杉惠身边,仿佛命运的交错。
男人抬脚上走廊后忽然停住了,将彩衣脱下,与刀一同交给长子,温声道:“炭治郎,你先将东西放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卧室。”
上杉惠愣了一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画面——自己竟误打误撞来到主人公的老家.....想必一夜的舞蹈就是让无惨大伤脑筋的“火之神神乐舞”吧,可惜他没有剑士的天赋,即便再看上十天十夜他也学不会......
灶门炭十郎坐在门廊上,忽然轻笑起来:“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你不必觉得沮丧。”
上杉惠吸了一口寒气:“你看得见我?我不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的天赋原来是控制梦境的能力吗?”
“......”灶门炭十郎沉默几秒,朝上杉惠招招手,表情平和,像是邻居家准备发糖的叔叔。
上杉惠实在觉得这梦奇怪极了,他现实里刚遭到前所未有的灾难,本应该在梦里看见孩子们朝他们使劲哭使劲撒娇的,可是却幻想出主人公的爸爸朝自己招手......疑惑都没得到解释,但上杉惠还是犹疑地往灶门炭十郎走去,警惕地揣摩他的神色,仿佛眼前这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男人会在骗他接近的最后一刻变成狰狞可怖的怪兽。
现在上杉惠怕人怕极了,他被鬼杀得干净利落,人类才是一直折磨他的生物。
灶门炭十郎看见上杉惠如同警惕的小猫一般坐在自己身边,难忍悲恸地摸了摸他的头,郑重地说:“身上这么多伤却一直压在心底,很难受吧,这一路走来,辛苦你了。”
上杉惠怔住,这一刻心中的哀痛酸楚滔天而来,可男人气沉丹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恍若看见他所有的委屈。上杉惠泪水慢慢淌落,低头哭起来,灶门炭十郎拉开他的衣袖,一瞬间似乎看见了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叹息着将他拥入怀里,声音如太阳一般温暖。
“很害怕吧,但是即便这样你也要朝前走下去,这一路走来并不顺利,可是你也抵达一切开始的起点了,你会遇到很多能够保护你的同伴,温柔善良的孩子一定会得到回报。不要迷茫,不要走错路,你也是受老天眷顾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