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百姓早出晚归、日耕夜作,普通人家的女孩只在祭典或者特别的日子才会换上不便于行动的漂亮木屐,平日里穿的鞋子大多是用极为柔韧的竹子或稻草编织而成的草鞋,草鞋利水透气、轻便防滑,而且十分廉价。无论男女老幼,凡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伐木、采药、狩猎等,不分晴雨都穿草鞋,日本人进入房间后一定会将外出用的鞋子齐整地摆在门口,这时大多是根据大小材质以及系带的颜色花纹来区分。
上杉惠抱着晒好的被单从庭院外回来的时候,大门多了几双系带款式熟悉的草鞋,他顿了顿,准备把东西放好再去找难得一起过来的孩子们,离卧室还差三步的时候,眼睛忽然被人顽皮地蒙上,手指纤细小巧,指腹上有不少握剑留下的粗茧。
手上的被单也被人接过去了,看样子不猜名字对方就不会放手......上杉惠无奈地朝后摸了摸那个小脑袋,触感光滑如绸缎,略微蓬松,问题是双胞胎的发质一模一样——
上杉惠无奈道:“唔.....无一郎?”
手指轻轻松开,上杉惠慢慢睁开眼睛,阳光与面前俊秀的少年一同跃进自己的眼里。时透无一郎站在他面前,漂亮的小脸露出非常可爱活泼的笑容:“猜错了~是哥哥噢~~”
他们三个身高相当,就像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似的,时透有一郎继而锁住上杉惠的脖子,说道:“你还差得远呢,虽然看背影就能辨别出我们,但是我们爸妈只靠手都能认出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噢!”
上杉惠被卡得咳嗽两声,无奈道:“别强人所难啊,你们这么久才来一次,这东西是要花时间培养的好不好。”
有一郎松开他,猫一般狡黠的明眸仔仔细细打量他一圈,比了比两人的身高,稍显幼稚的举动符合他这个年纪才有的少年感,忽然满意地笑起来:“总算比前面几个月胖了些,但是好像我比你还高了。”
上杉惠一把掐住有一郎的两颊用力拉,对方发出“呲”地一声,上杉惠才满意地松开手使劲揉这嫩呼呼的小脸,抱怨道:“我的生长是逆行模式好不好,你们两兄弟应该每次见面都要比我更高的,你们是不是又挑食不好好吃饭?一天到晚东奔西走活动量这么大,你们老是爱吃蔬菜真的长不高!”
时透有一郎急忙后撤挡住被捏红的脸,说道:“你真是比我妈还啰嗦......次次见面都要说烦不烦。”
“你们挑食的行为比我恶劣多了,我还没见过其他一个月天天吃白萝卜海带还能高兴得乐开花的小孩。”
无一郎歪歪头:“可是我们食量大呀,惠虽然贪吃贪睡,但是每次都吃不了多少,又不爱运动,所以才没有肌肉的。”
“你们兄弟俩不准抱团攻击我啊,明明长得这么可爱的脸,两个人却都是这么恶劣的个性,次次踩人痛脚。”上杉惠一边埋怨着,却觉得呆萌的无一郎真的很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一郎顿了顿,很乖地让上杉惠抚摸他的头发,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像是狸花猫似的透着精光。
上杉惠见到时透双生子的情绪大概是最为轻松的,两个孩子才刚满12岁,与他记忆里的小孩别无二致,仿佛遇到与过去一模一样的人他就能跑赢时光,回到第一周目时没心没肺满心都是浮云的惬意生活。
孩子大概是世界上接受能力最强的生物了,半年未见,时透双生子却非常快地接受哥哥变成同龄人的事实,嬉嬉闹闹地跟他打成一团。
上杉惠被两个孩子包围玩闹,他们身上带着白檀木的香气,似乎才从哪间和室里出来,让人不免觉得有些飘飘然,有种在点着香木的和室里饱饱地睡了个无梦午觉的温柔之感。
心情正欢喜呢,不死川实弥突然从转角走过来,无奈地看着3个孩子打闹,说道:“别玩了,过来厨房帮忙,你们别老压着他,他骨头脆,一不小心就给折了.....”
时透兄弟从被压得满脸通红的上杉惠身上下来,瞅见上杉惠的脸色,无一郎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真压坏了?”
这两个孩子看着瘦弱,脱了衣服就知道身上都是实打实相当结实的肌肉,健康到不小心摔一跤连痛都没多少感觉的地步。上杉惠被他们身上的香味熏陶得像是一脚踩在云层里,难得害羞起来,摇摇头:“你们也都长大了啊......话说你们今天怎么都来了,义勇也在吗?我在门口看到他鞋子了。”
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如今的关系比以往还要恶劣几分,听到上杉惠问他,不死川实弥没好气地说:“他也来了,主公大人叫我们过来陪你吃饭的。”
上杉惠惊讶地挑高眉毛,心底莫名泛起担忧,总觉得这是场鸿门宴....难不成打算把他养过的孩子叫来陪他吃顿饭就把他送实验室分解吗......
不死川实弥见到他恍恍惚惚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火冒三丈:“你够了啊你,总把主公大人想得那么阴暗做什么,这里没有人会害你,你成天跟被害妄想症似的患得患失,以前都没见你这么怕死!”
上杉惠见到不死川实弥发火,默默往时透双生子身后躲了躲,哼哼唧唧道:“以前那不是死得少了吗.....现在怕疼怕苦怕死不行啊。你们平时一个个的很久才能来一次,忽然全员到齐我当然觉得意外......”
时透无一郎拍了拍上杉惠的手,叹了口气:“主公大人绝不会害你,他非常关心你,产屋敷当家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是主公大人说唯独你他看不见,他很担心保护不好你。这段时间我们都很忙,没有空隙能和你多相处,主公大人也很过意不去,才在这次柱合会议之后叫我们过来聚餐。”
上杉惠有些发懵:“柱合会议.....那么多双鞋子,那是柱们都来了?”
“嗯,炎柱的空缺刚有人补上,就干脆全员来蝶屋聚餐了。”时透有一郎把玩着上杉惠垂在腰间的黑发,顿了顿,“音柱的三个老婆也来了。”
一听到这么多人同时过来,上杉惠的社交恐惧症都要发作了,面露惊恐:“我其实.....肚子不饿......”
他们都知道上杉惠自从断指后开始畏惧热闹的场合——不死川实弥面色稍霁,大步走来牵起上杉惠的左手,指腹不小心擦过残缺的部位,他怔了怔,心里隐隐作痛,说道:“不饿也要去,那里都是同伴.....听蝴蝶说你每次见到高大的陌生男人都会被吓一跳,躲回房间不出来,总不能一直这样躲起来不见人吧,我们都在,你还怕什么?”
“不要强行脱敏啊.....他们是你们的同伴,我又不认识.....”上杉惠为难地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稳稳攥着不放,力道不大,似乎担心弄疼他,但足以让男孩无法挣脱。
时透无一郎忽然抱住上杉惠的腰,表情与从前路过商店橱窗、想买模型飞机又怯生生地不敢提的模样如出一辙,满眼星星地说:“惠哥哥~我想要和你还有大家一起吃饭,听说是包饺子,我从来没吃过,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现在倒是知道喊哥哥了......小孩子甜甜的撒娇让人毫无抵抗力,加上那张精致到犯规的小脸,上杉惠别无选择,被三个人一前一后一边地簇拥着推往厨房的方向,莫名想起什么,狐疑道:“无一郎怎么会没吃过?我记得我们去拉面店里点过煎饺呀,你当时还点了个白萝卜馅的,除了你没人吃。”
无一郎眨了眨眼睛:“可我没吃过你包的呀~你以前提过你去朋友家吃过他妈妈亲自包的饺子,还是用水煮的,你说可好吃了,但是你嫌麻烦,买了面粉直到生虫都没给我们做过。”
“.....”这话说得,好像他成欺负小孩大逆不道的罪人了。
上杉惠一时间觉得很奇妙,明明自己心底的阴影并未散去,但跟他们聊到过去的小事,心情糊里糊涂就欢脱起来,好像只要与他们碰到一块,所有的困难都不足为惧......
几人在踏入厨房的一刻感觉自己穿越了。
音柱的三个老婆勤勤恳恳地在一边切菜拌肉馅,宇髄天元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酒给老婆们加油打气;新上任的炎柱炼狱杏寿郎机器人似的哈哈笑着反复摔面团的样子特别有喜感......竟没一个人注意到石头做的流理台已经出现凹陷;高大威武的岩柱悲鸣屿行冥对着盆里的一只猪头盘着佛珠、为可怜的猪诵读经文......富冈义勇钝感力极强,秉持着昂贵的肉不能浪费的原则,一把菜刀将猪头三下五除二刷刷切成肉片,从石化的岩柱面前施施然端起肉转身离去......善良的蝴蝶忍在一旁安慰素食主义者的悲鸣屿行冥,说会额外包素馅饺子给他......
不死川实弥扶额,有种人生观被颠覆的错觉——但不管在哪个世界,面无表情的富冈义勇果然都是这么令人讨厌!
时透有一郎忍不住揉揉眼睛:“虽然知道主公大人建议柱合力做饭,但总觉得这场景太魔幻了。”
时透无一郎拉了拉上杉惠颤抖的手,担忧道:“惠,你在害怕吗?”
上杉惠耳朵耷拉下来,里面热火朝天的氛围的确让他很是不适,心慌慌的,可是大家有种浑身上下都冒着喜庆的感觉,这么难得一见的温馨场面绝对不可以被自己破坏......他勉强笑了笑:“还、还好,我们去帮忙吧。”
见到上杉惠进来,蝴蝶忍和富冈义勇纷纷和他打过招呼就低头忙碌自己手里的活去了——12个人的聚餐工程量不少,再不加快进度就得从午餐变成下午茶了。
上杉惠对他们平淡的态度不甚在意,时透有一郎和不死川实弥撸起袖子加入到做饭队伍中,只剩无一郎紧紧地牵着上杉惠的手。上杉惠深呼吸平复好情绪,缓缓问道:“无一郎是因为不会做饭才一直牵着我的吗?”
时透无一郎身子一僵,这个世界难得有他不擅长的东西,相比之下哥哥武艺高强厨艺也好,简直就是万能的......无一郎兴趣缺缺地低下头嘟囔道:“我只会洗米......饭都经常煮不好。”
两兄弟各有各的优势,只是有一郎嘴巴太毒,弄得无一郎经常对自己不太自信。上杉惠忍俊不禁地用额头与他亲密地蹭了蹭,鲜红色的眼睛明亮如洗,小声道:“那我们只要负责吃就好啦,无一郎以后找个厨艺好的老婆不就行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简直叫人小鹿乱撞,时透无一郎脸颊刚刚泛起红晕,听到上杉惠无缘无故提到“娶老婆”的事瞬间凝固了——他都忘了,上杉惠根本不会做饭,这要是因为厨艺失去先机可就亏大了!!
时透无一郎犹如醍醐灌顶,跟上杉惠说了声就一溜烟跑去找哥哥有一郎帮忙去了,有一郎眼角抽搐地看着弟弟雀跃地蹦跶过来,手也不洗就打算摸面团,嫌弃地推开他叫他去洗手......
上杉惠呆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砸吧着嘴,思索着自己能帮上什么——突然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吓得他毛都炸了差点尖叫出声。宇髄天元急忙撒开爪子,跳到上杉惠面前,双手摊开在宽大的肩膀两侧,无奈地哄道:“别怕别怕,抱歉我不该从你身后.....职业惯性。”
上杉惠浑身上下都在抖,好半天才缓过神,嗔怒地瞪了宇髄天元一眼:“以后先叫我的名字再跟我搭话,差点心脏病都给吓出来了。”
宇髄天元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啊.....你是从小到大都养在温室里的类型吧。”
这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杉惠的脸色千变万化,一边很想怼他,另一边心底也知道宇髄天元话里具体指的是哪方面。如果拿现代人的生活跟古代人对比也太残忍了,上杉惠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温室里的小花”类型,可是在法治社会里长大的人的确对刀光血影适应不来,他算是幸运的,没爹没妈的庇佑也没撞上校园霸凌......他原生最惊险的一次要属坐了喝醉酒的亲戚开的车......与这堆古代人比起来特么还真算“温室”长大的!
上杉惠气哼哼地甩过头不看他,没好气地说:“来挖苦我有必要吗?没怎么经历过大风大浪还真是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宇髄天元皱起眉头,拉起上杉惠的左手仔细观察一番,目光晦涩,沉声道,“蝴蝶把你照顾得很好我就放心了.....那个时候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让你有了这么糟糕的回忆。”
上杉惠一愣,不太适应对方完全承受住自己恶声恶气的态度且没一丝怒意。宇髄天元眉眼低垂着,俊秀的脸庞满是歉意。上杉惠窘迫起来,沉默很久,才难为情道:“当时大部分是我的提议.....你不用耿耿于怀的,要怪只能怪我想去那种地方凑热闹,明明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去的......”
男孩自省的模样让人颇为动容,宇髄天元怔了怔,没想到上杉惠竟然根本没有迁怒于他的意思,苦涩地笑起来:“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啊,难怪他们这么喜欢你。总之,以后有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宇髄天元依旧握着他的手不放,上杉惠看着那只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粗壮胳膊,目光刹那间摇曳起来——剧情发生还要2、3年,他只是告诉鬼杀队关于上弦鬼的能力,却怕蝴蝶效应朝他们隐瞒了吉原的事。他心底隐隐不安,轻声道:“你才是......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过来找我,每个生命体我都能够救一次......”
有什么东西在上杉惠瞳孔中跳动,有种惊心动魄的觉悟,对方毫无征兆的暗示让宇髄天元心中蒙上一层阴影。他心一软,声音有些干涩,说道:“我们只算第二次见面,你用不着为陌生人让自己流血,你这样会很危险的.....”
宇髄天元的力气有些大,上杉惠被他死死盯着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皱起眉头说道:“我只会救我面前的人,陌生人我才不会搭理呢。”
上杉惠幼稚的心思在音柱面前一览无余,一时不知该不该发怒,只是表情严肃地说道:“绝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你血鬼术的事,明白吗?”
上杉惠深深吸气:“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我好歹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多次......你还要握多久啊!实弥都看过来了,你掂量一下要不要在实弥拿着刀的时候握着我的手不放?!”
宇髄天元却对上杉惠的抗议视若无睹,他的一只大手能将上杉惠的整只细白柔软的手完全包裹住,可以清晰地探查他的脉搏分析出对方话语里的真实性。
“你还是没搞懂我的意思,若是有人在你面前受了致命伤,众目睽睽之下,你不能使用血鬼术,尽管无视......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