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一个将奇幻与传统完美融合的地下城市,建筑风格和空间布局与古老贵族们的喜好别无二致,开敞式布局,地板架空,居室小巧精致,柱梁壁板等都不施油漆。这儿灯火通明,难以区分白天与黑夜,不知源头的光亮犹如镜面中反射的火焰,光彩夺目、危机重重。
上杉惠被鬼舞辻无惨一路抱进地下城,这一刻噩梦与现实重叠,鬼王的威压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犹如高山般巍峨的野兽用利爪捏住他的身体,手指一捏就能将他揉成粉碎。他血液接近凝滞,被对方肆意打量而动弹不得。
原来人的危机感可以不断地提醒他濒死的过程,周遭的皮肤隐隐发着火烧般的疼痛。上杉惠被他放在实验台的台子上,无惨似乎没有多少耐心的样子,连台上原本装着五颜六色溶液的试管烧杯都懒得仔细收拾,手臂一扬,将其全部扫到地上,玻璃的破碎声不绝于耳,颜色诡异的溶液在蔺草制的榻榻米上开始燃烧,能量减弱后无风自灭。
几个人类模样的鬼正跪在下方悬空的平台上,对其视若无睹。
上杉惠坐在齐腰高的化学实验台中间,被火焰燎伤加上摔伤的手被鬼舞辻无惨举了起来,放在那双惨白的手上仔细观察,好像这是什么值得研究的事。
上杉惠的生物警钟疯狂乱作。他特别想哭,一瞬间脑袋里想了很多象征着人类最亲切的称呼,他曾听说成年人在生死存亡关头都会哭着叫妈妈,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理智与惊恐展开了拉锯战,最后势均力敌。
上杉惠重生在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地在别人面前流眼泪。
“......您能直接杀了我吗,我怕疼。”
人类的躯体在实验台上抖得像个筛子,双眸流露出的恐惧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小动物,明明藏着要最后凶狠一把反噬恶鬼的念头,却还是俯首求饶。
听见他的声音,无惨抬眸看了看他,这一眼又把上杉惠吓惨了,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屠宰场挑选下一个牺牲品的客人,漠视他的生命,又对怎么烹饪饶有趣味。
“呜呜呜......”
对方的哭声像个猫似的,也不敢哭得很大声,仿佛想抱头痛哭,又生生把悲恸按压在喉中。
这份识趣多少让鬼舞辻无惨满意起来——不需要切掉他的舌头了。
【哈基米滤镜】的系统提醒在上杉惠独自面对鬼王的恐惧间被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偏离于因果线之外的精神操纵类能力其实施展效果极佳,它的初始启动条件就是需要鬼王吃下上杉惠的血肉,从此以往所有体内有过上杉惠细胞的生物都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自动产生【哈基米滤镜】。
它不是强行让对方把上杉惠看做自己的宠物,而是综合了现代化无限溺爱自己宠物的人类情感,强行把好感塞进对方的大脑中,如果对方发生抵触情绪,则滤镜效果会加强到直到对方接受为止。
无惨千年来没有出现过的强烈情感,在见到上杉惠的那一刻凭空而生,不是什么尘封在人类阶段才有的感情,而是一直.....他从未索求也未理解过的情绪,令他吃惊又疑窦顿生。
不是什么非你不可男欢女爱互相占有的爱意......这时一种什么感觉呢......他看人类的婴幼儿只觉得弱小又丑陋,绝不会因他们的无力而生出半分怜爱之心。
可是如今看面前的这个人类,分明是成人的身高,没有半分能抵抗鬼的力量,除脸长得还算不错外再没别的优点......就这,竟会让他觉得——没有力量,命运会怎么样全凭他处置的脆弱生命体......很可爱。
这个人类肯定对他做了什么?是影响精神认知类的能力吗?
上杉惠像是刚从屠宰场被人拉出来的小狗小猫,浑身都是对未知命运的战栗,身上的伤虽不致命,看上去却是惨兮兮的,这让鬼舞辻无惨受【哈基米滤镜】的影响而感觉很不舒服。
那股情感在心头不断催促他,要去爱护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把他抱在怀里摸摸头上的毛柔声安抚,给他上药给他温暖的小窝......
鬼舞辻无惨倏地掐住了小动物的脖子,寒声道:“你是什么人?对我做了什么!”
上杉惠像是应激的兔子,被卡住脖子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对方的手旋即松了松,让他能开口说话,上杉惠绷不住了。
“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我和你无冤无仇的,别折磨我了!”
鬼舞辻无惨觉察到自己内心那份汹涌澎湃的情感,眸中杀意蒸腾,疾言厉色道:
“你的气味,虽然和普通人类无疑,可是凑近了,我能感觉到你身上鬼的气息......你不是鬼,也不怕阳光,对吗?”
上杉惠面色铁青,原主搁置多年的回忆像是稍稍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静悄悄地飘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他一边哭一边说:“我、我我我、我妈是鬼来着,她怀孕快生的时候被你变成鬼了,没想到后面活下来的是我,她反而被我吸收了.....但我就是一普通人类......什么力量都没有,就就就,你要吃我就吃吧,但能、能先弄死我吗?我真的怕疼。”
想起半年前的那口肉,恶心到他一个月都没胃口.....而这个黑发红眸的男人与半年前被他当做粮食的那个人模样极其相似,仿佛那股极度恶心的滋味又重新回到了口中。
鬼舞辻无惨想起那口肉的味道,像碰了垃圾一般,飞快收回了卡住上杉惠脖子的手,盯着又哭又咳的人类愤怒不已。
“......虽然没有力量,但你这副哭唧唧的模样连女人都不如。”
“呜呜......我就是没有力量啊,有力量我不就自己跑了,还用得着求你杀我。”上杉惠口一开,莫名死亡的阴影也随之驱散一般,反正觉得自己死路一条,习惯性嘴贱回怼,说完又后悔了,生怕对方把自己千刀万剐再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