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因坐直离开了沙发,维克多举着听筒,眼珠挪到可以看见家门的位置。门沿下的阴影渗入客厅中,侵蚀地毯上的三只小熊。他盯着那处不显眼的阴影,舌尖抵着牙龈。
“没有上帝,只有恶魔。”
像是响应他的这番惊人的言论,门板被无数子弹贯穿,轰耳的枪声接连爆发。与此同时,他扔下听筒与相框,扑向斜前方的沙发,用力把沙发连同上面的人推往墙壁。
“砰砰砰砰——”
子弹擦过他的头发击中后方墙壁,阳光透过门板上的洞□□入室内,几道光柱照亮了客厅墙上的弹孔。在枪托的砸击下,门板上本就脆弱的洞口被砸出了一个更大的洞。一颗椭圆状的玩意被扔进洞里,在客厅的地板上滚动,直到撞上被扔出橱柜的杂物。
“砰!!!”
更加震耳欲聋的响声带着膨胀的爆炸掀翻客厅中的所有东西。维克多抬起手臂挡住迎面而来的冲击波,绷带外的头发在爆炸产生的热浪中张扬飘动。胳膊上的病号服被烧成了灰,露出底下填满赤红之色的复杂刻痕,刻痕延伸至手背,正好能衔接上面的同色刺青。
刺鼻的火药味驱散掉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放下手臂,视野所见全是弥漫中的烟尘,无数个持枪的身影穿过尘雾,踏上被炸得破烂的三只小熊地毯。
维克多站起身来,捏紧拳头,体内的声音叫嚣着撕碎这群不速之客的身体——
他也正要这么做。
维克多以飞行姿态冲向结伴行动的敌人,却在临近他们之时听到一连串怪异的声音。
“嗡——”
他的身躯瞬间止在空中,两只眼睛诧异地瞪大。
那是一种规律的嗡鸣声,自两边耳朵钻进他的耳蜗里,如同钻机一般凿开脆弱的内部组织。
“啊!!”维克多紧闭着眼捂住耳朵,试图阻挡这股刺痛脑颅的声音,可他的手掌并非水泥,无法将其完全挡在耳外。
他努力挤开眼皮,看清闯进家中的敌人。他们穿着统一的作战服,制服胸前印有“FBSA”四个字母,领头人的一只手拿着一个带有旋钮的发声装置。无数杆枪的枪口对准了他,可都没有那个巴掌大的装置带给他的威胁大。
他挣扎着开口质问他们:“怎么做到的……”
见他仍有余力说话,领头的人用手将那个装置的旋钮往一边拧上了将近半周——
“啊啊啊!!”维克多猛地仰头,眼睛瞪得极其用力。灌进耳中的声音比上一刻更加难以忍受,像是有人往他的大脑捅进一把尖凿,挥动锤子猛砸凿头。
他的双腿在空中蜷缩,随后脱力将他带回地面。他整个人摔到地上,呈现出下跪的姿势,两只手仍死死按在耳朵上,仅靠上肢力量支撑自己的上半身不倒地。两行温热的液体开始流出他的鼻子,沿着开裂的嘴唇滑下。
“放弃抵抗,毁灭。”敌人的声音顺着恐怖的嗡鸣声凿入他的耳朵,想要支配他的理智。
他瞪着上方戴着防毒面具的敌人,咽下嚎叫发泄痛苦的冲动,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
“绝不……”
说罢,他的右手手背传来熟悉的灼烧感,手背上的刺青与胳膊上的刻痕亮起鲜艳的红光。他的眼白布满狰狞的血丝,牙齿眦成野兽才能展露出来的凶恶模样,意识穿过面前的一副副防毒面具,强硬侵入所有人的大脑。
张开血盆大口,咬开他们的喉咙,吸食他们的血液——
生吞活剥。
「无上美味。」
“咔嚓——”
数把枪滑出FBSA特工们的手心,摔向地面,巴掌大的频率发声器同样从领头人的手中滑落。随后,所有的特工无声倒下,将地上的尘土都砸得飞扬起来。
维克多匍匐在地,颤抖着朝前伸出一只手,握拳重重砸烂底下的频率发声器。在这之后,阴魂不散的嗡鸣声终于消失,他再次拥有了宁静。
他翻身仰倒在地面,喘着粗气望着天花板不断向下掉落的尘土,又被吸入喉咙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了好一阵子,他才能缓过气来。他再次翻向地面,强撑意志使唤四肢发力,慢慢撑起沉重的身子。等到终于重新站立在地面上时,他瞥了眼被自己推向墙壁的沙发。母亲的尸体掩埋在泥土之下,乍看竟像她未来的坟墓。
“也好……”维克多喃喃自语,用手背抹掉鼻子底下的血液与嘴边咳出来的唾液。他仍在张大嘴巴喘气,尝试通过呼吸缓解大脑与耳朵的疼痛——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出更加有效的办法了。
然后,他挪动腿脚,跨过FBSA特工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已经被炸烂的房子。
街道不再空荡,而是停满了数辆黑色的运输车。新的一批士兵在房子外围排排站开,同样全副武装,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制服上印着的是沃特安保的徽标。
黑漆漆的枪口直指同一目标,但尚未有火花冒出。被枪指着的维克多停在自家草坪边上的小道中央,喘着气扫视每一张盯着自己的士兵面庞——
白的、黑的、黄的,年轻的、衰老的,男的、女的……
他要把它们都给记到脑子里。
“你没必要这么做。”
一个沉着的女性嗓音从士兵们的身后传来,紧接着,士兵们向两边分开,给后方的人让出一条道,穿着深色西装的女人从中走出,显著的中东轮廓让她看上去十分抢眼,美艳动人。
“维多利亚·纽曼,联邦超人事务局(FBSA)局长。”
她做了个自我介绍,冷静地望着维克多。
“我是来谈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