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除了马克和伊芙，没人知道全能侠就是马克的父亲。

马克可以瞒着其他人，但对他的朋友们也许瞒不了多久，而超级英雄的工作，他觉得自己也很难再坚持下去。

家中的成年人打破了这静得吓人的氛围。

“谁想尝尝我刚烤好的姜饼小人？”

黛比端着两盘盛满热气腾腾的饼干的盘子，放到四位青少年面前的桌上。

威廉立刻举起手，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请让我先吃！”

伊芙则直接抓起一块饼干塞入嘴里，然后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姜饼，格雷森太太。”

得到她的夸赞后，黛比露出浅浅的微笑。

“谢谢款待。”安珀对她说。

在到访的三人都开始品尝黛比的手艺后，黛比看向她的儿子。马克宛若一尊雕像，在沙发上挺直坐着。他的视线落在桌上那盘画着笑脸的小人饼干上，黯淡的眼眸流露出黛比感同身受的落寞与悲伤。

黛比的内心抽痛了一下。她走到沙发后，手轻轻搭着他的肩，什么都没说。她只希望儿子能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在朋友们的陪伴中能重新快乐起来。

黛比收回手，在上楼前回头看了眼马克。后者终于抓起了一块她精心烤制的姜饼小人，缓慢咀嚼起来，安静倾听朋友间的谈话——

就像曾经的维克多一样。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合上房门。

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诺兰的东西，她却感觉在诺兰离去时，自己心中的某样最宝贵的东西也被一同带走了。这种滋味简直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令她在无数个独处的黑夜咒骂她那该死的丈夫，然后失眠到天亮，就像是一种罪有应得的死循环。

她恨诺兰，恨他将她的儿子折磨成这副模样，但她更恨自己直至今日仍会为诺兰的背叛感到痛彻心扉。

黛比一头栽入那张双人床中，将成年人的泪水与哭声埋入床单中。

-----

在威廉的强烈建议下，马克和他们三人一同去逛了商场。马克从头到尾都兴致缺缺，但又不想让朋友们扫兴。他只能强打精神，陪着安珀和伊芙买了许多圣诞小玩意。

安珀将一个小巧的驯鹿鹿角戴在他的头上，看着他的脸扑哧笑了出来。看到女友开心的模样，马克也跟着露出微笑。

在女孩们与威廉挑选冬日水晶球时，马克来到围巾区，面对挂满圣诞围巾的墙壁，然后，他从上面取下了一块围巾——

游玩了一天后，威廉开车送他们回家。送完两位女孩后，马克跟威廉说自己想要步行回家。于是在回家的半路上，马克走下车门，挥手与威廉作别。

此时入夜不久，随处可见的圣诞树上挂着色彩斑斓的彩灯，在黑夜中绚丽闪耀。马克漫步在回家路上，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扁长礼物盒。几个小孩欢快跑过小路，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大人。他望着将孩子举在空中夸赞的大人们，惆怅油然而生。

他不愿回忆起童年时的圣诞节，父亲是如何带着他在冰天雪地中翱翔，也不愿想起某次圣诞节父亲真的从挪威扛来了一棵云杉，和自己一起动手制作圣诞树。

马克抬起头，对着空气呼出一口白雾。漫天白雪轻柔飘落，白得让他恍惚中又回到了那座充满痛苦回忆的雪山中。

“想想呀，马克！你将比这个星球上所有脆弱、无意义的生物活得更久。你能活到目睹这个世界粉碎成灰尘，随风飘散！”*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一夜父亲铿锵有力、怒气冲天的质问。

“你认识的所有人、所有事物都会消失！”*

当时的他浑身疼得距离死亡只剩一步之遥，几乎快要丧失意识，耳中除了无尽的嗡鸣，便只剩下父亲愤怒的咆哮声。

他还记得父亲的最后一句话——

“五百年后你还会有什么？！”*

——也清晰记得自己的回答。

“有你……爸爸……”*

“我还会有你……”*

之后的事，马克已经完全没了印象，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防御局医院的病床上了。

西塞尔问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还想当英雄吗。他给出了否定的答复，但西塞尔却劝他说再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雪花顺着微风飘到他的脸颊，融化成冰凉的液体。马克闭上眼，感受着脸上不同于血液的凉意，静静享受冬夜中独属于自己的时刻。

耳边的呼啸声逐渐变大，马克又睁开眼，在发现夜空中漂浮着一位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来客后，原本淡如死水的眼睛突然掀起了波澜。

来者穿着一件纹有黄色四角星的深蓝色上衣，手上戴着亮黄色手套，背后的鲜红披风不停飘扬，看上去显眼至极。更惊讶的是，对方竟顶着一颗眼周纹有棕色斑纹的狗头，上面的棕色垂耳在风雪中轻轻抖动。

马克简直要惊掉下巴，连当下的感时伤怀都被上方的来者完全扬掉。

“马克·格雷森！”

那人——或者说那狗，嘴巴随着话语一张一合，露出几颗逼真透顶的犬牙。

它用着近似咏叹调的语调说：“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