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水堂教书有一年多,虽然中间养病了一阵子,但大姐头的课业我也没有落下。
她有时会来问我,有时会去找武申,但找武申的话一般都是被取笑几句后又带着火来找我。
这一年多里,程武申来听课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会和大姐头一起上课下课,连师傅的武功也不学了。对此程堂主怒其不争。
“我爹说,要给程武申找个陪练。”大姐头趴在桌上,无趣翻着书。
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又在武申那里被取笑了,每次生她哥气的时候都会直呼大名。
我问她:“为什么要找陪练?”
“他不练武啊。”大姐头伸个懒腰往后仰去,“不练武就不练武,谁知道他还显摆上了,偷偷溜出去玩被爹逮到好一顿骂。”
我脑海里能想象出程堂主揪着程武申的耳朵骂的画面。
“爹最近也不放他出门了,找了人监督着,还好没殃及到我。”她有点小人得志,但马上又变了脸色,“还有,最近外面比较乱,你也不准再出门了,就算出门也要带着我!”
我看向她,大姐头撇撇嘴说一句:“或者小翠。”
程堂主留在赤水堂的时间变多,一方面是刚从外地回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出远差;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为了看住这俩活宝。
这天课后,程堂主把我喊去了楼上的房间。
“还习惯吗?”他问。
我不清楚他是问哪一方面,程堂主倒了杯茶,沉声开口:“程素水和程武申,你在这里教了一两年,应该也了解的差不多。”
“是的。”
“他们的学业我有关心。”
“……”我不置可否。
程堂主咳嗽一声,转移话题说道:“总之,程素水最近是再没闯出什么乱子了,也多亏有你照看着。”
说到大姐头,她最近确实安稳了不少,一天里除了练武上课,大半的时间都是跟我呆在一起。
要说出乱子,好像是我惹出的事情才最多。
清明那天偷溜出赤水堂去了坟山,害得大姐头和小翠冒雨寻我,还差点砍伤一个神棍;或者是那次趁她们俩都不在,又溜去了取酒楼,害得大姐头在门口干等,连着几天脾气都不好,让赤水堂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我之后又要离开一阵子,给武申找陪练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上课的话照旧就行,你看着办。”他点上烟杆,还没来得及碰上就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这次回来接了些洋人的货,里头的东西还不错,程素水的课业也确实有长进,至少现在骂人都能干净些了。我挑了点儿送去她的房里,让她看着给你,回去挑挑看。”
他大手一挥,我还没来得及拒接就匆匆离开。
回屋路上,我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赤水堂万贯赀财,自然不会把对一位教书先生的奖赏放在眼里。但我没有做什么好事,更没有什么壮举,还是一样得了这莫须有的赏赐。
无端拿下这笔钱财,万一……
我不敢再深想,闭眼良久,好一会儿后敲下大姐头的房门,进去之后才知道程堂主说的「洋人的货」的什么。
堆在桌子上的珠宝首饰;铺满了床铺的金丝布缕;一地零零散散的大小包袱,里面瓷器、香盒、提包不知数量。
不过最吸引大姐头的显然不是这些,她正站在那面挂满了刀鞘的墙壁面前,不停摩擦着手里的一柄长剑。
剑身修长,剑柄鎏金,雕着华丽的动物和花卉纹样,还镶了各种颜色的宝石,价值不菲,看着很沉,但大姐头好像一点也没觉得,她盯着那长剑,眼里几乎要冒出火光来,自然都忽略了我。
“叩叩。”
我依靠在门边,动手敲了敲门扉才把她的几近痴迷的神情拉回来。
大姐头猛地回头,结巴道:“啊、云娘,你随便坐!”
我不知道该坐在哪。
“我爹刚刚送来的东西,全拆开花了我好久,你想要就都拿去,我只要这个。”她举起长剑一脸沉迷,看着又要陷进去似的。
看她的样子我顿觉无奈,说:“我不用什么。今天先休息吧,你把房间收拾下。”
我转身就要回房,大姐头突然回神,几步跨来拉住我的手,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解。
“为什么不要!”她拧着眉头又喊了一遍。
我迟疑难说出口,有些纠结地对视上她,大姐头手上更使劲了些,没一会儿又松开。
“啊,我知道了。”她面色一变,像是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你一定是不知道挑什么,所以才不想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