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木不能用语言文字安慰哭的不能自已的佣兵。她自认为是一个无比浅薄的人,她能够说出口的安慰话语在这个时候苍白又无力,道理大家都懂得,正是这样许多用来安慰人的大道理起不到抚慰心灵的作用。
过去长年累月堆叠下来的种种压力只要卸下一点点就足够把自己变成不堪重负的模样,这一刻再想到未来的不确定性,一切幸福感被剥夺,很自然地将白纸上描摹黯淡无光的前途。
苏方木在房间外倾听佣兵的愤懑,填充她对疗养塔传说的空缺。苏万叶在房间内聆听工人的故事,填补她对白塔传闻的空白。
一场对话结束,佣兵抹干眼泪哄着眼睛道谢又道歉,工人把一个故事重复说上千百遍的满足补齐房间内最后一条裂缝。
暮色苍茫,苏方木和苏万叶送走了佣兵、工人后,六楼仅剩下她们两个。离开的佣兵和工人已经把她们留在疗养塔的心愿实现或工作完成,留下哨兵和向导站在余晖落尽处,更显孤寂。
“你在想什么?”苏万叶问融入墨蓝色光线中看不清面容的苏方木。
“亡者复生。”苏方木回答苏万叶,过后她又问,“你在纠结什么。”
“亡者诅咒。”
苏万叶复述从工人口中获得的讯息。
十二年前有一名哨兵因为精神力不稳定,精神体容易暴走入住这个房间疗养。同样在夏季遭遇一只异兽突袭,战力受损的哨兵一人将其制服。
当时疗养塔院长找来工人修缮六楼的居住环境。岁数增长的工人把苏万叶当成当年看上去脾气温和的哨兵,把不爱说话的冷脸苏方木当做歧视普通人的普通人。
苏方木:“亡者诅咒和那只异兽有关?”
“嗯。那位老人家说,哦,准确来说是院长。院长告诉她,袭击疗养塔的异兽都会被埋进疗养塔的花园中,躯体被分解成花园植物的肥料诅咒白塔。”
“这与白塔有什么关联?死在疗养塔,埋在疗养塔,应该憎恨疗养塔吧。”
“不清楚。不过白塔内如果拥有优秀的制药天赋会依照指引成为制药师。制药师制造的药剂材料包括异兽的结晶体。”
异兽吃人,人吃异兽体内最有价值的结晶。
苏方木不由地发出一声哂笑。“一起毁灭吧。”
苏万叶:“那位老人告诉我,十二年前袭击六楼的异兽就埋在那棵大树,异兽外形与那天晚上得异兽相差无几。”
“复生的亡者是异兽?”
苏万叶的浅笑凝固住,全身仿佛被冻结一般,无法进行思考。“复生的人是异兽还是人?”
“亲友死去很痛苦,如果真有复生,我此生大抵是没有遗憾了,不管是异兽还是人都不重要。”苏方木回头看那棵传闻底下埋葬异兽的大树,回想那天晚上得土地有没有钻出一个洞。
她依然无法相信“复生”一词。“我是这样觉得的。”
“那么,复生后的模样发生改变还是同一个人吗?”
“你认为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同一个人。皮囊之下的灵魂是唯一存在的,换一个臭皮囊罢了。”
“如果是你呢?”
苏方木下意识绷紧神经,凝视苏万叶的脸出神。她没有完全理解苏万叶的话,蓦然在对方似遥远地方看过来的眼神中看见一潭静谧的湖水。
向来不喜欢主动向人倾诉求得同情理解的苏方木说:“随便吧,我不在别人的第一顺位,我活着没几个人在意,死了也没几个人怀念。”
“你在我的第一顺位,我真心祝福你能过得更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复生的人是你,你觉得你是怪物还是人?”苏万叶在苏方木质疑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探寻哨兵的真实想法,“我是说,你相信亡者复生的故事吗?”
“如果是我这个世界存在于这具躯壳的我,我不愿相信。死了就死了,别来打扰我安眠。总归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存在的意义。”苏方木憋住想往外吐的一股子黑泥,一起毁灭之类的话。
“如果是另一个我,我相信这个故事。我可以过得一塌糊涂,我祈望她能有一个新的未来,获得很多的爱,好好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