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画架上没有她不想看到的东西,但江起舞……不太好。
祝余一眼就找到了江起舞,她在画架附近。
一米七几的人缩成了小小一团,双手抱膝,其中一只手缠着绷带,头埋进膝弯,就这么坐在地上。
“江起舞,江起舞?”
这样的江起舞让祝余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似乎再大点声就足以穿透空气将她打碎。
一声又一声,但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甚至,当祝余一步步靠近她,最后蹲在她身侧时,江起舞也仍是浑然不觉的样子,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明明看样子应该只有左手受了伤。
“你到底怎么了?”祝余颤着声音,搭上了她的肩。
这个动作终于让江起舞有了反应,她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就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似的。
“祝余,是你吗?”
“是我。”
下意识的回答脱口而出,祝余将她拥进怀,感受到怀里的人全身放松下来,而后才意识到这句问话有多不对劲。
自己分明唤了那么多声,江起舞不可能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却仍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就算是她真的没听见吧,可既然不确定来人,为何不抬头瞧一眼,反而依旧埋着头呢?
还有,这栋房子里除了她们俩,也并不会有其他人的出现,她在不确定什么呢?
“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多久。”江起舞抬起头,双目失焦,苦笑一声道,“因为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是不是吓到你了?”
看不见,听不到,这几个字深深扎进了祝余的心里,令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霎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只知道,自己愣了好久,然后好像是哭了,并且泪水多半滴落在了怀中人的后颈上,以至于江起舞变得无措起来,即便什么都听不到,也依旧不断说着话,安慰着自己。
“你别哭啊,我没事的。”
“真的,我感觉……我很快就能好了,其实在我下来之前,就已经有过短暂的失明和失聪,但很快又恢复了,真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常受伤时,我都能好得特别快,现在也会是一样的……”
这像话吗?一个快要碎掉的人,反倒安慰起了别人。
祝余逼自己镇定下来,越是这种情况,她就越应该让自己成为江起舞的依靠才是。
不管怎么说,事出必有因。如此突然的变化,背后必然有其原因所在,如果找到这个原因,或许就有回到正轨的机会。
但现在如何沟通却是个大问题,等再次自然恢复?
不,选择被动地接受只会造就一直被动的局面,况且,她可以等,江起舞却不能。
只是,怎样才能不通过视觉和听觉就实现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呢?
许是感受到她的情绪稳定了些,江起舞提出了个办法。
“祝余,你听我说,我现在没有办法听到你说话,所以就让我来说吧,我把发生了什么事,全都从头到尾地说给你听。”
“如果中途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握一下我的手腕,我就会停下来。”
“至于怎么和我说……在手上写字?你要不试试看。”
祝余其实觉得不太可行,但还是拉过她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你觉得呢?
“……”
“算了。”
“你可以上去把我的无线键盘拿下来吗?我的盲打练得还不错,你可以带着我的手,把你想说的话在键盘上敲出来,然后我来猜你说的是什么。”
说到这江起舞顿了下,然后笑了,“如果我猜的是对的,你就亲一下我的脸,如果猜错了,那就勉强让你打我一下吧。”
祝余也笑了,但同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江起舞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从担心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哎呀,但我怎么知道,你对我刚才说的法子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要不,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
不等她说完,祝余凑近她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就这么一下,被亲吻的人顿时失了语,也没了动作,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似的。
怎么不说话了呢?祝余双手捧住她的脸,没太用劲地揉了揉。
“啊。”江起舞如梦初醒般,“我只是在想,你好听话啊。”
听话?这时候还有心思调侃她,祝余不客气地在手上加了些力道。
“好了好了,我现在知道了,你上楼去拿键盘吧,我在这儿等你。”
祝余却依旧没有松手,把江起舞一个人放这儿,她不太放心。
江起舞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收起前面的不正经,云淡风轻道:“去吧,我就在这坐着,就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但难道不会害怕吗?
在上楼前,祝余被担心拖住脚步,回头望向江起舞,只几秒,便再次被泪水浸润了眼眶——江起舞大概是以为她已经上去了,正在卸下故作坚强的伪装,又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她明明就很害怕。
“骗子。”
仗着她听不见,祝余出声控诉着,然后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