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原来是家民宿,被祝余看中后,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购置了家具,也对庭院风格和每间房的格局进行了大改。可以说,它与原先相比,除了砖砖瓦瓦,唯一保留不动的也就是院子外墙上挂着的那块写有“此间”二字的锤纹铝牌。
在江起舞没有住进来前,祝余在此间里最常待的地方便是画室,她在这有个可调节尺寸的落地大画架,即便是放置长两米、宽一米五的画板也不成问题。
因此,当江起舞说“我可能需要画出来”时,祝余便带着她去往画室。
“这儿居然还有个地下室?”
江起舞看着祝余不知从哪摸出来个遥控器,只三两下动作,一楼客厅区的木质地板竟然往上翻起一块,出现了她从未发现过的地下室入口。
在入口出现的时候,地下室的灯光也一并亮起了,不同于一楼二楼的暖色调,地下室给江起舞的感觉是冷冷的。
坦白说,她觉得下面才是真正的祝余,冷淡地、疏离地对待这个世界。
江起舞开玩笑道:“这么隐蔽的地下室入口,下面不会有什么秘密吧?”
“确实是秘密。”祝余把遥控器随手放在电视柜上,正色道,“装修的秘密。”
然后又加上一句调笑:“等你买了房就知道了。”
行吧,江起舞心说,谁让她现在“寄人篱下”呢,不过买房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倒是比较喜欢过四处漂泊的生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旦买了房,反倒将自己的活动范围框在了一定区域内。
江起舞:“不过,自从我住进来,好像从没见你去过这个地下室。”
所以,即便江起舞熟悉了此间的大多数区域,也从没注意到地下室的存在,因为她基本上都是和祝余待在一起的,祝余的日常活动决定了江起舞对这栋房子不同区域的了解程度。
“底下只是个画室,你来了之后,我确实没什么心思画画了。”祝余的脸浮上一丝红晕,很快转移话题,“走吧,再在这闲聊,你就不怕刚想起来的路线又忘了么?”
***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地下室的墙上挂满了画。似乎是在与冷色调灯光相呼应一样,这些画无一不带了些阴森诡异,要说最夺人眼球的,莫过于一幅长宽至少都在一米五以上的画作。
说是最夺人眼球,其中主要原因倒不在于画的尺寸,而是内容。
在昏暗的烛光下,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围在长方形餐桌前,而餐桌上并无食物,只有一个以扭曲姿态躺在其上的女人,她长发披散,全身赤裸、鲜血淋漓,甚至多处部位露出森森白骨。
巨大的视觉冲击令江起舞毛骨悚然:同类相食,他们在吃人,而且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她看向祝余,但祝余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玻璃采光井下,支起画架,摆上画板。
这确实是祝余画的。
因为江起舞很快发现画的右下角有祝余的署名,笔迹是她从未见过的尖锐凌厉,一笔一划似乎都要将画纸撕裂开来。
江起舞走到画跟前,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站着的人中,男人们无一不是西装革履,女人们无一不是晚礼服加身。他们有的正手持刀叉,俯身在仰躺着的女人身上切割着,其中两人眼神相对,嘴部微张,似乎还在讨论些什么。
江起舞脑中突然蹿出个令她作呕的想法,他们不会在交流哪个部位比较好吃吧?
忍下不适,江起舞把视线放到别处,有几人正一手端着精致摆盘的碟子,一手用叉子将其上仍在渗血的肉块送进嘴里,鲜血顺着动作蔓延到叉柄上,一路染红了他们的手。
但与之相比,他们的脸倒是干净得很,只有唇部是鲜艳的红色,其余部位并未沾染上。
不对,有个女人正在用手帕擦拭下巴部位,再仔细一看,每个男人的西装口袋里都有一块小方巾露出来,而女人们的则是装在精心设计的晚礼服口袋里。
盛装出席,举止优雅,器具讲究,但行的却是这般惨无人道之事,简直叫人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再看躺着的这位可怜人。
她的右侧大腿已经藏不住骨头了,只有些许带血的残肉粘连在白骨上;沿着中线腹部被剖开,依稀可见里面已经少了一些内脏,略显空荡;散开的长发遮挡住脸部大部分面积,江起舞把视线从下往上移,谢天谢地,那些人还没有将刀叉对向这里。
就在江起舞以为已经接受完所有冲击时,女人的眼睛给了她最后一击,也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一击。
躺在这个如同案板的餐桌上的女人,被吃掉一大半、骨架清晰可见的女人,她的眼睛是睁着的,不是死不瞑目的那种无神的睁眼,而是活着的睁眼。
她还活着!
这并不让人感到庆幸,反倒将那些恶魔所做之事的残忍指数翻了成千上万倍,他们竟然在活吃同类!
她应该有多么难捱啊,虽然这仅仅是一幅画,却也让江起舞为她的遭遇感到十分不忍,移开了目光。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江起舞再次看向她的眼睛,这下终于明白不对劲之处在哪儿了。
她在盯着江起舞。
或者说,她在盯着每一个看画的人,她的眼神里不仅有凄惨、绝望,还有诅咒。
如果眼睛会说话,江起舞觉得她大概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祝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江起舞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她平复好心情,不答反问:“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