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江起舞仿佛回到了几天前,祝余最初对待她的样子就是这样,冷淡、有距离感,和不久前拥她入怀简直判若两人。
大概是生气了吧。
要不告诉她自己并没有真的准备就这么“自杀”?
不行,那这算什么,玩笑吗?她会更生气的吧。
江起舞不知所措,只得把目光再放回简策的最后一段内容上。方才就着能一眼看懂的部分分析了一番,现在发现还有两句尚未理解:知之而不知,不知而知之;不闻其名,但得其宝。
什么知之不知,不知知之的,也太故弄玄虚了吧。是说她知道万物生之门在什么地方,又不完全知道的意思吗?说知道并不恰当,说不知道也不合适?
不闻其名,江起舞猜测是指她从未听过万物生的存在,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但得其宝呢?她得到过万物生里的东西?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她得到过哪些不明来历的东西吗?
有的。
江起舞兴奋地抓住祝余的手臂,“我知道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祝余还在和她生气,于是讪讪松了手,“我想,我大概知道万物生的门在哪儿了。”
祝余其实也不算是生她的气,就算有,也被她那几句示弱的话和现在这副温顺的模样哄得全消了,但一时没找到个台阶下来,于是忍住笑意,不冷不热道:“在哪儿?”
江起舞:“就在我获得奇珍异宝的那个山洞里。你看这句,不闻其名,但得其宝。万物生里有两样宝贝,财富和生命,我刚来到这个世上时,不正好获得了其中一样吗?”
祝余:“但这怎么能说明那个山洞就是万物生的门呢?或许是你的同类从万物生里取出来放到那个山洞里的。”
江起舞:“可是前一句,知之而不知,不知而知之。我觉得分明就是在指,这是一个我大概率去过,但是不知道它就是万物生入口的地方,再结合莫名其妙找到的奇珍异宝,我想没有比那个山洞更符合的地方了。”
祝余似被说服,“但这么久了,你还记得那个山洞在哪儿吗?”
江起舞的兴奋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当时并没有地图,往哪走全凭感觉,怕是有些难找。”
“还有个问题,我想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祝余指着简策最后一段第一句话,“万物生之门,数十年一变。即便那个山洞曾经真的是万物生的入口,但现在已经五年过去了,它现在也不一定是了。”
江起舞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至少比起几天前,我现在已经知道很多了不是吗?”
祝余也被她带着笑了,“是。”
江起舞:“所以……”
祝余:“所以?”
江起舞:“所以,你应该已经不生气了吧?”
“……”
“嗯。”祝余点点头,又突然改口,“我本来就没生气。”
江起舞把五四三戴着的耳机撤下,问了他一些问题。虽然他回答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些,像是吼出来一般,令江起舞和祝余想离他远远的,免得耳朵遭殃,或者是被喷上口水,但他的答案基本都能与刚才的分析对得上。
只有一点有出入。
五四三大声道:“我也不瞒着了,我就是为了找江小姐才来到来月镇的!”
什么意思?不是因为凑巧在酒馆遇见了她,竟是专门在那等着的吗?
他接着说:“这两卷简策,和那把刀,都是从我太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一直被长辈非常妥善地保管在家里,哪怕搬过几次家,也从不丢掉它们!但我从来只当作是……”
“咳咳咳……”五四三的声音逐渐沙哑,开始咳嗽,脸也不知不觉地涨红了,“奇怪,我嗓子怎么了?”
祝余看不过去,给他灌了杯水。
“谢谢啊,谢谢!哎,我刚说哪儿啦?”
江起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复刻着五四三刚才的音量和语调,“但你从来只当作是——”
祝余被她的模仿笑倒,摇着头在屋里踱步,好像在找些什么。
“诶对对对!当作是……是天方夜谭!咳咳咳……”
江起舞无奈道:“你能不能小声点,每句都这么喊,喝再多水都没用。”
“什么?江小姐您觉得我说话太小声了吗?我好像也有这个感觉!”
你感觉错了!
明明是在谈很重要的事,但现在总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江起舞甚至开始后悔选择以耳机作为隔音工具,早知道应该直接打晕他的。
祝余找到了她要的东西,被闲置很久的、已经落灰了的记事本和签字笔,她拍了拍灰,在上面刷刷写下:别说话,用写的!
然后打开手铐,将记事本和笔丢给五四三。
屋子里终于清静多了。过了十来分钟,记事本上多了将近两页的内容。江起舞和祝余挨在一起,略有些艰难地读着潦草的字迹。
“直到三四年前偶然的一次算命,算命人告诉我,虽然我现在潦倒得很,但我是个有福的人,只因为我手上有几件宝贝,可以帮我得到世上所有人都想要的数不尽的财富,还有挥霍不完的时间,只是还缺个引路人。”
又是算命,江起舞想起了给自己算命的那位老妇人,心道现在的算命行业这么灵的么,等探明所有事情后,她不如也去拜个师学一学。
“我一听这话,立马就想起了那简策里的内容,便问他可有什么办法找到引路人。”
“他神神叨叨地写了一张纸条给我,似人又非人,名为江起舞,来月过客中,守株可见兔。”
三四年前,不仅能算出自己的名字,甚至提前预知自己会出现在来月镇,出现在酒馆里,这真的可能吗?
“我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了来月镇的百代过客酒馆。反正嘛,我正经工作大概也没什么出息了,索性就来这儿等着,试试运气。不然也没有必要每天把那蛇骨灰带在身上了,虽然有点瘆人,但总比天天揣着刀要好。”
“但是直到昨晚,我听到你们聊天,听到江小姐的名字,再加上你耳朵上戴着的黑色耳钉,才真的确认下来,那简策里的内容并非是瞎编乱造。”
“你们不信的话,我有照片为证。我怕纸条丢了,当时就拍了照。就在我手机里,在衣服兜里。”
江起舞从五四三身上找出手机,果然在相册里找到了他所说的照片,拍摄时间也确实是三年前。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可证据就在眼前,江起舞想怀疑也无从下手,她看向祝余。
祝余接收到目光,微微摇头,“这种事情,我也无法解释。”
写了一长段内容后,五四三睡意上头,尽管他仍觉得自己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没了吼叫的精力,“我真的都老实交代了。所以,您二位准备怎么处置我?我可以帮忙的,做个能扛行李能干活话又少的血包。”
江起舞与祝余对视一眼,然后由祝余解开绑着他的绳子,江起舞则在记事本上写下:“行,给你这个机会。这段时间你先出点血,养着那卷简策,之后有别的安排我们再通知你。”
天已经见亮了,江起舞和祝余带上蛇骨灰、蛇影罗盘、魍魉刀和全部显字的那卷简策回了此间,两人也困得不行,简单洗漱加处理伤口后便一齐躺下。
快要入睡时,江起舞还在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呢喃道:“祝余……”
被喊的人已半只脚踏进了梦里,下意识地应着:“嗯?”
“你说,我们能找到万物生吗?”
祝余睁开惺忪的眼,侧过身来面对江起舞,“会的。你想知道的事,最后也都会知道的。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