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转悠了好大一圈,再回到半商街时已是傍晚,江起舞远远就看到百代过客门前亮起的红灯笼。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正好可以问问祝余:“你去那酒馆那么多回了,他们店里有什么送礼规矩吗?”
祝余一脸莫名:“似乎没有吧,你问这是?”
江起舞:“送给每晚最后一位客人一瓶酒,你不知道吗?”
祝余像听到了玩笑话一般:“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规矩?我住得这么近,常常待到打烊时才走,却没有一次被送过酒。”
江起舞目光一沉:“这样啊。”
祝余替她顺了顺被夏夜晚风吹乱的头发:“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
江起舞眼里柔和下来:“昨晚,有个伙计几次三番地劝我收下一瓶酒,还口口声声说是店里的福利。现在看来,是福利是诡计还真说不准。”
祝余:“我看,你还挺容易招惹事的,你还记得是谁吗?”
江起舞回忆着那伙计的模样:“一个寸头,年纪嘛,三十多?你应该认得,就是他告诉我你天天都去的。”
祝余:“寸头……那就是五四三没跑了。”
江起舞觉得好笑:“五四三?怎么不叫三二一呢?”
祝余:“这我还真知道。他原名叫做伍成,五人行的伍,成功的成,以前和百代过客的老板一起做过小混混,还向湘西一带的黑势力领头人递了投名状,就盼着能跟着发横财,但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江起舞凉凉道:“后来,他们俩都被打死了。”
祝余:“……”
江起舞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没猜中,所以你直接说吧。”
祝余:“后来,他们俩第一次参与打群架的时候就怂了,两人商量着从五开始倒数,数到一就一块跑,结果数到三时伍成就没影了。不过,他们还是被抓回去一顿毒打,最后被彻底轰出了湘西一带。”
江起舞:“这么说的话,我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祝余:“是啊,他们俩都被打了,最多再过个五六十年人怎么着也死了,难保不是因为那顿毒打受了内伤才……”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笑过后,江起舞又吐槽道:“跑就跑,有什么好商量的,还从五开始数,怎么不从一百开始呢?”
祝余佯装挑刺:“听你的意思,如果遇到了危险,你要弃我于不顾一个人跑咯?”
江起舞:“我相信,我们会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祝余不再纠缠:“好了,我还没说完呢。他们被轰出湘西之后就分道扬镳了,直到伍成来到来月镇,进了那家酒馆才又见面。”
“酒馆老板第一眼就认出了伍成,朝他大喊五四三,自那以后,伍成留了下来做小伙计,周围人也将‘五四三’作为他的外号。”
“这么叫着时间长了,他就索性给自己改名为伍似山,逢人便说取自沉稳如山,但除了他自己,几乎没人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依然叫他五四三。”
江起舞:“听上去是个贪图钱财又贪生怕死的人。但他为什么非要送我酒,想要谋财害命?”
祝余轻笑:“如果真是这样,你害怕了?”
江起舞不在意道:“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谋得了我的财,害得了我的命——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那酒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祝余:“有还是没有,是福利还是诡计,不妨就去试探一下。你说呢?反正,这小镇住久了也还怪无趣的。”
江起舞与祝余相视一笑,于是携手朝百代过客走去,快到时,方向一转,又先回了此间。
傍晚时分的百代过客里,还没有迎来客人,伙计们手上都清闲得很。
其中一个名唤刘野的伙计悄摸摸地往收银台那边凑,压低了声音说:“诶,你昨晚偷藏的那瓶酒,咱俩啥时候整个局一起喝了呗。可别想不承认啊,你偷拿的时候我都看见了,老话说见者有份,说明那酒也是和我有缘分在的。”
五四三抬头,在刘野的长篇大论下,从最初装懵的眼神,到讨好的笑,再到最后爽快应下:“行,刘哥开口了,就一定少不了你的。”
刘野低声笑骂:“没想到你小子心眼还挺多!我就说平白无故的,你一个专负责收银算账的人,昨晚怎么会那么好心地主动要替我轮班打扫。得亏你哥哥我也多了个心眼!”
“诶——张哥王哥!您二位可好久没来光顾了啊!”正巧此时进来了几位客人,刘野乐呵呵地上前去招呼。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五四三立即收起了和善,眼神里尽是轻蔑。
就凭你,也配得上我在那酒里放的宝贝?
“可不是嘛!这一来就正好撞见你们店里搞福利,今天我们哥儿俩绝对要把这个福利给拿下!”张哥王哥中的一位指着门口,放下豪言壮语。
福利。
此二字一出,店里的伙计皆是满头雾水,不知所云。
但其中却有一人是装出来的,那便是坐于收银台的五四三。他知道,自己撒下的小谎大概率已被那人识破。
但没关系,他要的就是找上门来。既然他没办法时刻找到她,那便让她来找自己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