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五岳……林念默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此时此刻,便是吴遇与胡遇注定悲剧的开始了。
在幻境中即便想要做出些改变,那些祈祷无法发生的未来的行为也完全不可能真的实现。林念身为旁观者眼睁睁瞧着小胡遇的胸口上被烙印了“舛”字,那红色的疤痕触目惊心,而比这更令人崩溃与悲伤的,是围拢在新生婴儿周围的泣声与同情。
最黑暗的冬天过去了,那只栖于若木之上的黑乌终于展翅一变成了报春的雏燕,雏燕停在新抽条的枝桠上,又顺着青霞散开的方向飞去,当它头也不回地立于青苔之上,口中衔着的枝条终于愿意放在脚边,这群悲哉永别又一蹶不振、许诺了来世缘结弟兄的苦命知己,也终于在初春回暖之时迎来了一年来最好的消息。
他们抓到了池子磬。
具体的过程林念无从得知,他跟着浦弦在经历了一段独自游走的日子后,就听这江湖中的顺风耳报来了池子磬被抓的消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而被池子磬短暂抛弃的浦弦甚至花了些银子才追踪到风声,当然,起初他并不相信,但身处窘境之中,似乎只有强迫自己信任,才能继续回到那人的身边。
能抓住池子磬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位。在江湖中声名远扬又好评如潮的成家出了事,自然是掀起了史无前例的声讨浪潮。可成家灭门的消息一并放出,那群义愤填膺的勇士又似乎颇为默契地一齐消失在了世上。那些在最初的日子里还能时常出现在浦弦周围的名门义士、又或者是身着破烂布料,躲在暗处假装清高的面生乞丐……在顺风耳带来灭门消息的第二天,便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只是挂在嘴边的复仇说得好听,若非真心相待的知心挚交,又怎会不求回报地讨回最没有价值的公道?
顺风耳给出的情报很明确,而浦弦似乎也知晓这个传闻中的地方。他在最后一日赶走了不断献着殷勤的癞皮狗,接着便是漫长的埋头赶路。他们最终越过横山、穿过溪流,在那不断散着金光的神泉之下,找到了被囚禁在“乐园”里的池子磬。
“乐园”——这是林念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为这个无名之地所赋予的名字。
足够偏僻、足够寂静,这里是专属开辟的宝地,四周有树林圈圈守护,脚边又有清泉轻淌而过,春鸟在此起舞,秋雁经此停歇,一条奔腾不止的瀑布自山顶飞驰而下,又由着阳光将它渲染成金色……细细感受着水珠喷洒在脸上的清凉,这里实在是同林汉霄和池子磬最初构想的地方太像了。
那一定是个极好的地方,如此才能装下一群渴望美好又各有所致的能人异士。
瀑布脚下,便正有一处木屋就地搭建。屋子的用料极好,远看便知是上乘木料,霓虹在上空划过,连带着呼吸似乎都有些沁人心脾的滋味,可一旦想到这里关押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即便是身处如人间仙境般的地方,也无法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屋子里头的人似乎感知到了生人的闯入,浦弦还没走出几步,那木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光从远处看着打扮也能认出那是林汉霄,与对方也算是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浦弦自然也是认出了曾经的“师父”。林汉霄走下台阶立定,浦弦则挺胸抬头地迎面走去,他在两人距离五步左右的距离处停下,抱拳行了个礼貌的姿势道:“徒儿来找少爷。”
林汉霄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何事。”
“探望。”
“还是救援?”
“师父何必把我想得如此之坏?你们囚困他,我也能理解。”
“浦弦,不要觉得你全然就能清白脱出,成莅的死你难辞其咎。”林汉霄道,“没有找你也是知道你一定会自投罗网,我和微顾早就做好觉悟了。”
“你们也要将我关起来吗?”
“你应该很乐意与他关在一起吧?”
“为什么?”浦弦又重复道,“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也杀了人,还是因为我只是池子磬的仆人?”
“你们都疯了,从一开始闷头进入浊气时就开始疯了。”林汉霄面露痛苦地说道,“当然,没有阻拦你们的我也有错,我甚至不该鼓励你们,让你们毫无阻碍地去研究那么危险的东西……”
“那就杀了我们!”浦弦突然像野狼一样龇着牙“嘶吼”道,“我们危险,我们会杀人,我们留在这个世上是个错误……人人都这么谈论我们,如果你也认为我们是杂种、是败类,是扰乱你们正统思想的搅屎棍,那就干脆一点……用你的苍茫剑、用她的点冰剑法,杀了我们去向所有人求情,也好叫所有人都原谅你们犯过的错误,哦……‘往生小鬼’、‘迟夕事件’?你们一定很想摆脱这样糜烂的称号吧?!”
“浦弦,我们已经给你们留了余地了……”
“余地?”浦弦面部扭曲着,从未大声说话的他此时咧开嘴的模样仿佛一只欲要吃人的恶鬼。“少爷为什么会对宝相花感兴趣?又是谁一直对着花田部落念念不忘?少爷并非本意地杀了人,也是亲历了家破人亡。林汉霄!你也休想从这件事情中撇清关系!”
他确实有责任……林念不由跟着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