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归云心里满是疑惑,但这个年轻人救了他,归云立即向他道谢:“在下归云,这是我徒儿,感谢阁下相救,不知阁下是…”
树上的人嗤笑一声,站起身从树上跳下,盯着道士上下打量一圈,这才开口:“我才死了三十年,看来就已经有人不知道老子的名号了,连道家也混成这样。”
这人出手就能救下归云,实力显然不差,言语间还说归云和道童是“两只新鬼”,这让归云心里有个猜测,却迟迟不敢问出口。
那人把归云的犹豫看在眼里,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道士,你饿吗?”
归云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又被强势打断:“你不饿,你旁边的小子也不饿吗?”
归云心里有些恼怒,眼下是什么情景,就算这年轻人有几分实力,也不该如此说笑!归云正准备反驳,却见对方一双眼正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归云一愣,继而脸色变得苍白不堪,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的道童。
“终于发现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归云脸色最后一丝血色褪去,转而变成只有鬼魂才有的青白颜色。
他想起来了,他确实带着徒儿循着声音出来除鬼,但在他与槐树的对峙中受到鬼气影响,扭曲了对时间的判断。这不是他与槐树对峙的第一日,而是第三日。
鬼气入侵,会渐渐影响人的五感,令人在不知不觉中丧失对饥饿和疲惫的感知。若是时间长了,即便□□未死,也会在鬼气的影响下变成非人非鬼的活死人。归云立志除尽恶鬼,早知自己迟早有一天,但他身边的道童非同一般,绝对不能命丧于此!
清醒的归云此刻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注视到对方刚才从树上一跃而下、颈见掉出的红玉珠,又看到他背后用白布条缠绕着的剑,颤抖着开口:“身后负剑,颈带红珠,难道你是…三十年前死在幻藏山的活阎王,阎百川!”
阎百川却没看归云,反而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小童:“辰年辰月辰时生,怪不得你这道士都死了,他却还剩一口气。”说罢,阎百川突然抽刀向道童砍去。
阎百川速度太快,道童不知闪躲,霎时只觉眼前刀光闪过,凄厉的鬼叫声在自己身后销声匿迹。
道童茫然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只来得及看到恶鬼消散前的最后一缕黑烟。
归云向阎百川道谢:“多谢阁下相救,只是这槐花邪得很,明明无灵却似有灵。”
阎百川看向树上的“槐花”,朝树上大喊一声:“喂,玩够了吧,我可没耐心继续在这耗。”
阎百川话音刚落,树上忽然传来一阵轻笑,一位身着金红二色华服的年轻男子自树上现出身形:“这才哪到哪,我还想放风筝呢。”
这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年纪看着二十上下,面容极为出色,一双桃花眼里盈着笑意,身边的水流随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绕着圈。
“鬼游,别废话。”阎百川不耐烦地握住刀柄,鬼游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一阵水雾凭空出现将槐树紧紧围绕起来,阎百川仔细地摩挲着自己手中的刀,神情中充满了好奇与挑衅:“老道,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树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刚好,借这个机会让我试试秦广给的新刀,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刀名一样,一刀断命。”
归云睁大眼睛看着树上,水雾突然“飕飕”两声四散开来,归云才看清了树上“槐花”的真面目——
那是无数挂在树上的人,高低错落像一树树槐花“结”在树上,身上干枯的皮肉像油纸一样紧紧绷在大开大合的骨骼上,头却高高抬起,披散着头发,像人皮做的风筝,眼中全是怨恨,正阴恻恻地看着树下的人。
这场面太过渗人,归云的凉意一下从脚底窜上心头,激地他浑身发冷。归云不可置信般眨了一下眼睛,却看见刚才的“人皮风筝”忽然变脸,嘴角扬起的笑快要把皮绷烂,诡异地盯着归云,下一秒齐齐攻了过来!
“鬼游,把这两个碍事得家伙给我带远点。”阎百川握住刀柄,血煞之气瞬间从他身边暴起,鬼游用水雾将归云和道童带离原地,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说了八百遍我叫锦游,你大爷的!”
“哈哈哈,我家里人早死干净了,现在,轮到这些东西了!”
刚才阎百川出刀太快,归云直到此刻才完全看清阎百川手中的刀。
那是一把精美又古朴的长刀,刀身俱黑,唯有刀刃像血一样鲜红,刀柄处纹着恶鬼纹和一些他不认得的阵法,若不是那位叫锦游的人将他们及时带离原地,只怕他们也危险了。
阎百川的手轻抚过刀刃,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大槐树一刀劈下,积攒已久的血煞之气瞬间铺开,如一道红月,贯穿槐树也不见停下,直飞出村外也不见回响。
天地间仿佛安静了一瞬,然后无数恶鬼的脸庞,愤怒的、惊惧的、不安的、怨恨的,像走马灯一样来回交替变化,树中恶鬼不下百数,所害人命更甚,浓烈恶臭的黑雾想扑向阎百川同归于尽,阎百川却肆意一笑,手掌朝着黑雾处用力一握,所有黑雾顷刻间烟消云散。
归云看着天空,痴痴的念到:“一刀出,百鬼无,原来这就是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