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在云江待了一个月。
他和宁姚沟通过知道,最开始教他的剑修说已经教不了离开了,后续换了一个,宋颛有事回了本家,还没有给他找第三个老师。
宋端道:“你怎么不和大哥一起走,难道他不许你和他一起回临江吗?”
宁姚看他的眼神像是在问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在地上写,你的信会寄到凉城来。
几个字刺了宋端的眼睛,他没想到宁姚是为了这样的理由留下的。他在云江事务繁忙,抽不开身,答应给宁姚写信,也是短短几行,简单问候。宁姚没有回信,他便以为对方也不在乎,不再写了。
宋端道:“我见你一直没有回过……”
宁姚写道:“我不知写什么好。信我都在看。我不知回什么好。”
他写了两遍“不知”,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下笔。
宋端笑道:“随便写写就好,你吃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听别人说了什么话……都可以写。”
宁姚的眼神在听什么话的时候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宋端道:“你怎知我的信一定会寄到凉城,而不是临江本家呢?”
宁姚:“猜的。”
宋端道:“你要是猜错了,不仅收不到信,也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临江的家宴很丰盛。”
“没关系。”
飞剑在地上飞速移动:“你要去临江吗?”
宋端道:“不去了,我在凉城待段时间就回云江了。过两天我们出去逛逛。”
宁姚毫不迟疑地点头。
“你在云江过得怎么样?”
“我嘛,”宋端回忆道,“过得不算差。”
他原本是想给宁姚讲讲在云江的所见所闻,一说就变了味儿,从云江环境恶劣说到坐船难受,随即大骂其中几个人真是不识好歹,害他来回跑好几次,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这些事情没有同任何人讲过,月月联系宋颛都没有听过的海量抱怨像井喷一样出来了,宋端讲得口干舌燥,稍作消息,看着主角受依然在看他,黑眼珠泛着的光浮浮沉沉。宋端尴尬地摸鼻子,想自己说话有没有用词不当的地方,别把人家孩子给教坏了。
宁姚在地上写道:“我们进屋里去说。”
宋端闷道:“好啊。算了,不说了。”
说了感觉他这年长者的面子都快丢个干净,即使他在宁姚面前一直没什么面子可言。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月光冷冷地落在头发上,如同落了小雪。
宁姚写道:“在外面好辛苦啊。”
宋端轻声道:“是啊。”
宁姚写道:“我想和你一起去云江。”
宋端笑道:“你还是个孩子呢,等长大了再和我一起去。走,进屋里吧。”
*
二人上街时店门不少开了,很是热闹,宋端仍是把宁姚看做当初在云江带出来的孩子,还是什么好吃的好看的都买了些放他怀里,宁姚吃东西的动作和姿态都变了很多,有几分世家出来的优雅,不太似从前狼吞虎咽了。
宋端觉着稀奇,观察他片刻,发觉只是表象看得过去,宁姚的吞咽动作还是很快,嘴里面空的,在干嚼空气。于是轻轻笑了一下。宁姚看着他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提出带宁姚出转的宋端本人对凉城一点也不熟,完全是哪里看见热闹就去哪里,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氛围独特的地方,空气泛着一点甜,宋端心道,这又是什么地方,忽听得有人喊:“这不是宋大官人吗?”
声音尖而细硬钻到了宋端的耳朵里。
宋端再三确定对方是在叫他,微笑道:“您是哪位,我记性不好?”
他在云江的时候常用托辞便是这句,通常来说大家都还愿意给这位宋二公子一点薄面,又自我介绍一次。
宋端搜索脑内模糊的印象,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那人道:“官人您贵人多忘事,奴家却万万不敢忘了您这位大恩客,许久未见,不如您同我进去聊聊?”
宋端僵笑道:“多谢,不必了,我还有事。”
那人道:“既如此,奴家就不留您了,盼着您下回路过时瞧春涟一眼,他出落得可是比从前好看了?”
他像是刚看着宁姚似的柔声道:“这位是?”
宁姚向后退了一步,抓住宋端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