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之从来没想过,仙山之外的仙界,倒像个更繁荣的人间。
商铺摊贩随处可见,灵丹妙药仙医馆比比皆是,就连在蓬莱山被视为第二个禁地的“欲界仙都大酒楼”也花开满地般,招呼过往的仙一句:“小仙~来玩啊~”
简繁之被摩肩接踵的人群卷入,其中灵力微薄的仙众多,修为至高也不过寂圆。
青缘也和他一样讶异:“难怪说弟子出山十出一回,原来不是出生入死,是醉生梦死。”
简繁之让青缘换形,他又是初见时的那副盛年英容,不染尘俗般洁净。
简繁之给他披了件外衣,让他在人群中显得不甚突兀。
“你之前也没见过吗?”
青缘摇头,把云扣系好:“天君喜静,从不走此喧嚣之地。”
简繁之拉他的手,说:“信马由疆,何不去睹上一睹?”
他们共同仰望似乎有九层楼高的欲界仙都,繁花红锦缀饰其间,古楼雅致到让人忘乎所以。
简繁之说的话让旁边不小心听到的人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只有镇妖塔有这般高。”
一看就是未经世事的小修士。
加上他腰间配有剑,肯定是那种一逗便脸红的俊秀少年。
欲界仙都门口的女子一步一摇地走过来,一个挽住简繁之的胳膊,另一个去搭青缘的背:“小仙,进来玩玩嘛~除了你们那边喜欢的上清酒,这儿可什么都有哦。”
娇娇滴滴的口吻和刺鼻的胭脂粉味,一切都很新奇。
青缘在脑内传音,听不清情绪:“百无禁忌。”
简繁之觉得应该要拒绝,可还没有开口,便被她们拉去楼里,坐上了红木桌。
身着粉衣的女子举着菜单,着黄裳的女子斟着茶水,一声声小仙叫得简繁之头疼:“小仙~点点什么呢?”“小仙~喝酒还是喝茶呀?”
她们一起贴靠过来,柔软的触感不知为什么让简繁之有点恶心:“小仙,还是说,你想要些什么别的服务?”
简繁之毫无留恋颇有礼貌地拂落她们的手:“不用侍奉。”
她们也不恼,点了头便退到一旁。
青缘靠过来看菜单,问了一个对于简繁之很有哲理的问题:“你有钱吗?”
“仙界付的是灵石。”
“那你有灵石吗?”
“没有。”
他们面面相觑,忽然觉得彼此的模样都很滑稽好笑,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欲界仙都中央是个大戏台,上面女子皆衣着奔放,像是在人界见的胡人舞姬。她们肩上躺着琵琶,反弹之音铮铮入耳,让堂内人高声喝彩,伴着鼓乐声雷震震,热气四溢,好不热闹。
一曲过后,姿态婀娜的仙子们下台,搂着几个仙人上楼去了。
看清再上来表演的人时,简繁之偏开脸,说:“有…有伤风化……”
中央的男仙子长得有些像宫观,不过更魅一些,双目中间点了颗极耀的花钿,夺人视线。
只见他上身赤裸,下着长裙,锦帛飘飘从小臂处绕至背后,随着舞动的柔姿一点点缠捆台下的心。男子刚柔并济的舞姿,反倒比女子更为诱人美丽。
一舞毕,他拿出一条纯白丝帕时,台下竟有人站起身来喝彩,朝他挥动着手臂。
青缘疑惑:“他们在高兴什么?”
简繁之环顾四周,大家都站了起来,独他一个坐着显得鹤立鸡群,于是他也缓缓站起:“不知道。”
那名男舞姬看见简繁之了,就像食草动物看见自己喜欢但难得一见的植物一般,眼睛亮亮的,有点像小兔子。
没感受到他身上有灵力波动,简繁之未设防,却没料到他把那块白色的丝帕系在自己手腕上,要领着他走。
“我叫阿形,小仙,你叫什么?”
“简繁之。”
简繁之不明就里浸润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问:“这是什么意思?”
青缘回到剑中,那件衣物便披到了阿形身上。
他身形稍小一些,肩却很宽,比例看起来赏心悦目。
“我不冷的。”阿形虽是这么说,却拢紧了衣衫,呼出的热气点红了鼻尖:“谢谢……”
靠得近才发现,他只有一对清眸像宫观,也或许是哪里都不像。
简繁之手穿过他脖颈两侧去系他身前的那颗云扣,颇有耐心地再问一次:“丝帕是什么意思?”
阿形以为他在打趣自己,粉色便从鼻尖爬到面颊:“别…别用我寻开心嘛……”
他额上那枚花钿似乎是贴上去的,像因为用过很多次而微微翘边。
“我是第一次来,若你不言,我不会知晓我们去哪。”
阿形脸上显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低下头声音小小地跟他解释:“我…因为自己……的原因,才来那里……卖……艺,白色丝帕的意思是……我…我还是个处子。”
陌生的词汇,其实解释了对于简繁之也像没解释一样。
“为什么选了我呢?我没什么可给你的。”
“但你给我披了衣服…对我很好……”
这便算是好么?
阿形主动投怀送抱,挨在简繁之胸前的脸微微扬起,露出尖尖的下巴:“没事的…什么也不用给我,我只是……想你陪我一会儿。”
他们在一处卖汤圆的摊贩处坐下,店小二给他们斟了一杯热茶。
阿形似乎做什么都是捧着的,此时把瓷杯捧在手心,靠近红唇,小口小口地啜饮。
他眼睫像雪,望向汤圆带着渴求,却乖乖地什么也没说。
简繁之用灵力搜寻了一下师父给装的行囊,终于翻出几块为数不多的灵石。
还看见了师父留的便条:克制物欲,定心。
在心里道过歉后,简繁之还是用灵石给阿形买了碗汤圆,看着他眼睛睁圆,说:“谢谢……”
阿形低头缓缓吃着,而简繁之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