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只请假了十天,包括最开始他所预料的在予市停留的短暂时间,他只带了很少的行李,因为是夏天的原因,就算多了个笔记本电脑,行李箱也还是没有装满。
房间里很整洁,只有床铺有被睡过一晚的痕迹,收拾过的行李箱立在床旁,连充电插头都被提前收好,宁嘉早就准备要走了。
“住我家吗?”不等宁嘉开口,江软问。
宁嘉没什么情绪:“嗯,方便吗?”
“当然方便啊。”江软扬着声音回答,又问,“现在去?”
宁嘉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在高楼处看了看窗外的天:“你还回去上班吗?”
“回个毛,”江软说,“翘班要有原则,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吃回头草。”
宁嘉的心情好了一点:“那我们去上网?”
酒店对面就有一家网咖,还是禁烟的,两人开了个包间,从下午两点玩到晚上七点,落地成盒了三回,吃了一次鸡,剩下乱七八糟的名次英雄从来不提。
时间到晚上七点半,江软放下鼠标:“我饿了,吃什么。”
大学时候三年网游的默契,游戏时长,吃饭时间,什么点该做什么彼此都有数。宁嘉想起了他中午忘记吃的大排面,摘下耳机揉了揉被箍得发疼的耳朵:“火锅,能去你家吃吗?”
江软又没洁癖,当然可以。
错过了下班高峰期,只花了十几分钟两人就到了江软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一间面积超过三百平的单人住宅,宁嘉来过几次,因为和他的生长环境相差太大,连羡慕的情绪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比外卖派送回来得早,玄关亮起了感应灯,江软边脱鞋边说:“渴死了,你喝酒吗?”
宁嘉酒精过敏,但不是一点都不能喝,在学校的时候会陪江软喝点啤的,进了社会就用这个当借口几乎是滴酒不沾,每回碰上江软的情况除外。
江软把酒当水喝,几乎每晚都会小酌两杯,练就了一把单手开易拉罐的绝学。
啤酒被递过去,宁嘉拿在手里喝了一口,冰的他打了个哆嗦,江软见状直笑:“冰箱质量好吧?”
江软一个人住,宁嘉对这地方一回生,二回熟,自己找地方坐,行为举止丝毫没有客气,餐椅被拉开,翘着腿,脚放在另一张椅子上:“那男的是个同性恋,不喜欢女的。”
江软差点没跟上宁嘉的节奏,缓了缓,试探道:“你说你妈让你和男人结婚?”
“不是我妈,”啤酒被放到餐桌上,到现在宁嘉都不知道这玩意到底哪里好喝,能让江软这么喜欢,“是吴良仁。”
江软嘴里又蹦出一句国粹。
宁嘉满意地点头。
没多久,手机响了,外卖员同时在敲门:“你好,外卖到了。”
江软朝宁嘉抬抬下巴,让对方搭把手,他才不想一个人拿那么多东西:“所以是那个没良心公司要倒了,把你推去匈奴联姻?这一趟凶多吉少啊,殿下。”
记不住吴良仁的名字,江软靠自己理解喊他“没良心”,倒也挺对,宁嘉笑笑:“你怎么戏这么多。”
室内弥漫着香辣的热气,两人吃得满脸通红,易拉罐被江软捏成一团,他说:“你现在没回岩市,是因为答应了你妈无理的要求?”
宁嘉说:“没答应。”
江软说:“没答应等于同意。”
宁嘉叹了口气,是这个意思。
“麻烦,”江软捏了捏下巴,表情凝重,“真有点麻烦,”思索片刻后,问,“你需要多少人?我帮你揍那个不要脸的老男人一顿,替你黄了这门亲事怎么样?”
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那男的是谁呢。”
江家在予市也算有头有脸,江软想,对方如果是个软柿子,借着他爸的名义随便捏一捏也是可以的。
江少爷的话茬有点密,说起来没完没了:“大你六岁,如果不想搞年上的话,”他眼前一亮,惊奇道,“嘉嘉,他看上你的屁股了!”
算得上兴奋的语气,让宁嘉滑了一块牛肉丸。
“叮咚——”
许诗瑶发来消息,附送了一条地址:嘉嘉,明天下午六点半,林先生和你在这里见面。
“怎么了?”眼瞅着宁嘉的表情不太好,笑容戛然而止。
缓过最开始那一阵,宁嘉已经接受了许诗瑶卖子求男人的事实,算不上很生气,无奈会更多一点,这种勉强算得上冷静的情绪是相对许诗瑶而言的,但如果是吴良仁站在面前,很有可能他会破口大骂。
从筷子里滑出去的牛肉丸又被勺子捞出来,放进碗中,蘸了酱汁,最后送进嘴里。
这也可以理解。
宁嘉心平气和地开解自己,人们总是会想要一些曾经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曾经的家庭到最后支离破碎,许诗瑶前半生遇到的男人糟糕到现如今回忆起来也找不到优点。
所以很正常,许诗瑶会想要一个对她好的男人,因为曾经没有过,所以如今想要得到。
如果是宁嘉,也会选择这么做。
——选择个屁。
“我能不能把人揍一顿消气?”
江软怔住,虽然不知道宁嘉在说什么,但是很热情:“什么,揍谁,需不需要我帮忙,好兄弟不要和我客气。”
宁嘉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清晰几个字看得他心肌梗塞。
啊,这。
“揍吗?”宁嘉喝了口酒,不抱希望地问。
“你妈也真是,这么急干什么,”江软关了屏幕,以为不看见就可以不面对,火锅噗通噗通地冒着热气,他又拿了一打冰啤酒出来,“话说起来,林家也不太好惹。”
宁嘉抬眼:“和你家相比?”
江软把冰啤酒按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半斤八两。”
“你揍他一顿会怎么样?”
“我爸也会揍我一顿。”
上班无聊,除了工作又不能太过正大光明地玩游戏,宁嘉把手机放在一侧,随便点了部剧刷着,刚好看到的是旧时代封建社会,把女性当牲口随意买卖的场景。
那时候因为事不关己没太大感悟,甚至因为是上班摸鱼,连情绪都很平淡,眼下身处其中,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被论斤买卖的潜质,就很悲伤。
“那你还是别打了。”宁嘉目光空洞。
“那怎么行,”江软一手筷子一手勺,相当义愤填膺,“只要我爸不打断我第三条腿,兄弟我一定会为你两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