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商茵直奔后院而去。
商睿便低低点了下头,跟田晓告辞,一个人顺着花园小路走向后面。
路上商睿遇到赶过来的商誉。
商誉指了指脚下:“等我!我去看下悠悠。”
孩童的哭闹已经停止,商睿开口:“她没事。”
想了想,商睿又进一步解释:“她是看到我才哭的。”
商誉闻言“噗”一声笑了,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远远看了妻女一眼,转过身搂住商睿一起往后院走。
商睿不喜欢被人搂抱着,扭着肩膀躲闪。
商誉自然知道商睿的臭毛病,他却跟个小孩子一样,故意搂得更紧。
“你这不亲近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难道以后谈恋爱,也不许对方碰你?”商誉打趣。
商睿闻言干咽了下,索性上手把商誉搭在肩膀的手推下去:“那当然能。”
“什么?”商誉没料到商睿会开口,有点意外,同时觉得好笑,商睿木头一块,从来不关心男女问题,今天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回嘴。
“哟,别太自信,”商誉揶揄起来,“我看你这样子,若是相亲,也会把别家女孩吓哭的。”
商睿却出人意料地抿唇轻笑,没再多说什么。
说来也怪,悠悠从出生至今,一共见过商睿三次,每一次都哭声震天。
商睿一直不知道问题在哪,听商誉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些什么。
其实,商睿并不讨厌小孩,也不是刻意冷着脸,只是习惯使然。于商睿而言,冷眉冷眼尽可能不开口,是一种避免社交的独特节能方式。
见有些人,商睿其实是会忍不住笑的,各种笑都会。
商誉见商睿沉默,又用胳膊撞了撞他:“就你这个德行,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外面交到朋友的。”
商睿的朋友只有刘越一个。闻言抿唇,不经意露出些笑容,一边拍打被商誉撞过的地方,一边说:“他不一样。”
“什么意思?”
“他可以碰我。”商睿解释。
商誉立刻起了好胜心,没有当哥的人,能允许自己的弟弟不亲近自己反而亲近别人。
于是商誉再一次抱紧商睿,直到把人抱到老爷子面前。
……
临近整点,亲友们纷纷前来拜寿。
此时老爷子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商启胜看到商睿来了,且是兄弟两玩闹着过来,心情很好,笑眯眯招了招手:“阿睿来呀。”
商睿恭恭敬敬跟老人问好,主动站去商启胜身边。
有同姓兄长看到商睿空着手来,笑着点他:“阿睿就拿自己来拜寿呀?”
“是呀,你这得跟哥哥们好好学学。”
商誉这才留意到商睿来的时候,连个礼盒都没提,一定是没想到这茬。
商誉连忙帮亲兄弟怼回去:“你们不是自己来,还是托梦来的?”
说完还往老爷子那瞅,示意爷爷不要为难商睿。
商启胜自然知道商睿是个什么样的,连忙笑着攥住商睿的手:“阿睿就是爷爷的宝贝,爷爷看到你们健健康康就很知足了。”
这话听得同姓兄弟们酸了牙,却没人再敢说一句话。
商家原本是百年名门望族,后来由于战乱家道中落。到商启胜这,他才挑起大梁,重振家业。
为了发展家族企业,也是老思想观念作祟,最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商姓亲戚,进入商启胜打下来的商氏集团任职。
时间久了,人便起了贪心。
尤其大家都知道,商启胜儿子早亡,女儿指望不上,两个孙子,一个贪恋家庭生活,另一个还是个“傻”的。
所以能在老爷子面前凸显自己,甚至不惜折损商誉和商睿两兄弟,就成了各位同姓亲戚们常年争宠的必备戏码。
商睿本想着等有时间跟爷爷私下相处,再把礼物拿出来。看到一旁摆满了名贵礼盒,也就从胸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他一早准备的礼物。
一块白玉的手把件,品质不算上乘,价格也不算太贵。和家族兄弟们的豪礼比起来,根本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商睿选它,只因上面的雕刻。
白雪山林间的八角亭里,两个顽童在对弈,旁边站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顽童一个凝眉沉思、一个抓耳挠腮,而老者粗布麻衣,含着笑容,神态悠然,气度不凡。
商睿看到这件作品的时候,脑子里立时浮现出父母刚离世那几年,爷爷为了让他们兄弟二人尽快走出来,特地请了个教下棋的老师,每周教他们下围棋。
老师走后,爷爷就站旁边看他们兄弟对弈。
当时的场景跟雕刻的画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重合。
那是祖孙三人共同经历过的苦难岁月。爷孙的悲伤一点点掩埋进对弈的沉默里,相互勉励着、扶持着、无声地度过。
别人看不出这玩意儿的好来,甚至有懂玉的人站出来,话里话外笑商睿礼物拿不出手。
商誉和老爷子却立即看出了商睿的用心。
大家都说商家老二是个傻的,死木头一块,不通情理。
只有商家爷孙俩明白,商睿不是不通情理,只是他把太多事都压在心里,时间久了不懂得表达。
商启胜把玩着玉器,指尖摩挲雕刻花纹,心里五味陈杂。许久后,在众人各类揣度和鄙夷中开了口:
“谢谢阿睿,爷爷收下了,爷爷很喜欢。”